阿吉努瓦公爵是小艾吉永现在的头衔。在爷爷死后,也就是艾吉永公爵继承爵位后,这个头衔便顺序传给了他。
《奥德修斯返家》刚刚首演完毕,到了“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艺术家”环节。演出取得成功,鼓掌好像雷鸣一样,莫扎特小姐虽然高兴,但仍怀着心事。终于,在与王后握手时,她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尽量委婉礼貌地提了一个请求。
再看旁人,表情迥异——老莫扎特面色凝重,却不意外;小莫扎特轻松愉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剧作家则惊讶慌张,拉着莫扎特小姐的手,一副想要她把这句话收回的样子。
这句话未必能救人,搞不好还会害人。
毕竟,她想说情的不是别人,是反王后党首犯艾吉永公爵的亲生儿子。
如果王后因为她的求情而迁怒,不要说取消掉今后的援助,就是直接封杀也不是办不到;甚至可能祸及家人、同事。
求情者也知道自己所冒的风险,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那么,你和阿吉努瓦公爵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给他求情?”
听到王后饶有兴致的问题,莫扎特小姐面颊一红。
“他追求过我……给过我很大帮助。”
事关重大,她事前跟父亲商量过,父亲气得差点不愿来看首演。不过,最终他还是来了,还以人生历练告诫女儿:王后是注重情谊的人,真的要求情,就要坦白,不要撇清关系假装客观。
玛丽早就听郎巴尔提过这个八卦,明知故问:“哦?你这样替他求情,是因为也喜欢他吗?”
“咳,不是的。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但也不希望欠别人的恩情。”
玛丽笑着点头,但没有提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株连九族?”
玛丽玩笑地问郎巴尔。
“真要追究九族的话,贵族圈怎么也得去十分之一。”
谁叫上流社会联姻得像蜘蛛网一样?
说笑归说笑,玛丽心中最好的处理方法,其实是让法院去判决。
对犯罪者的处罚,如果抛去个人情绪发泄不说,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给社会看、给公众看。
罚得太重会让人心不安,太轻又起不到警告作用;尤其是主犯已经逃离法国的情况下,不杀几个人仿佛对不起他掀起的这团大乱。
这个度当然要控制在玛丽自己手里;但又最好不要显得控制在她手里。
目前艾吉永的家人还被软禁着,惴惴不安地等待命运。
他们还得等很久,至少要等到法国的法务系统重建起来。
艾吉永带走了普罗旺斯伯爵,对朝廷来说影响其实不大。但他也一并带走了法务大臣莫普,连带的让莫普在1771年法院改革中一手建立起来的新法院体系、特别是巴黎法院全面崩盘。
他的副手、原先最有可能的接班人帕维隆,在得知杜伊勒里宫被攻陷之后,就写好了辞职信。即便王后不把他当做同党抓起来,他也绝不会再任职;也不指望任职——毕竟他已经拒绝过王后的橄榄枝。
至于其他法官,为了防止抱团结伙而失控,也至少要撤掉大半。
于是,当初被莫普裁撤的旧法官们不由得蠢蠢欲动;众人也纷纷猜测,王后会不会重新启用他们。
巴黎法院原首席*官达利热侯爵、法官世家出身的奥梅松等人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活动,希望能见国王和王后一面。对于起复,他们充满信心;悬念不过是新任法务大臣会委任给谁。
“不用我们,王后还能用谁?”
*官位高权重,兼具立法司法的职责;资历名望兼具的法律人才就这么多,莫普改革时为了建新班底,已经把青壮一代搜刮了一轮,现在还能有多少遗珠?罗伯斯庇尔才华横溢,王后图书馆赞助的聪明年轻人也很多,但谁也不敢不经实务打磨就任用他们。
对王后更了解的人则知道,她对热衷对抗王权的旧法院敬谢不敏,并不希望将亡灵召唤出来碍手碍脚。
但人才缺口又是实实在在的。该怎么解决?
“下午王后见了达利热和奥梅松。”
“她要妥协了?”
“也未必。她的性格是不肯轻易低头的。”
突然被舒瓦瑟尔邀请到家中做客,布罗意元帅有些意外。路易十五还在的时候,两人就是互别苗头的死对头,他们的争斗曾殃及女装骑士迪昂。
但仔细想想,这次会面也是情理之中。
舒瓦瑟尔虽任外交大臣,但更中意陆军战争大臣的位置。
现任战争大臣穆伊在这次兵变中装聋作哑,下野是免不了的,不过可以以病老的名义光荣退休,也算保住了后路。
而布罗意元帅是接任的热门人选——资历上不必说,在平定这次兵乱的战斗中,也立下了最关键的功劳。相比之下,诺阿耶公爵兄弟俩虽然也在凡尔赛宫附近俘虏了杰尔吉部队,但毕竟只是外围战斗。
舒瓦瑟尔这头“唱歌的狼”是想先一步试探布罗意呢。
两人客客气气地聊了聊政局,好像多年的罅隙不存在一样。
舒瓦瑟尔带出正题:“海军和陆军两个部门,你觉得王后有中意的人选吗?”
布罗意坐直身子:“我也不拐弯抹角。陆军大臣我是不会让的。只要你不阻挠,我就向王后推荐你的堂兄普拉斯林公爵回来担任海军大臣。”
即便他不推荐,曾在海军大臣位置上就任四年、颇有实际的普拉斯林公爵也是呼声最高的人选。
舒瓦瑟尔一愣之后,也开出条件:“如果你不阻挠我转任陆军大臣,我可以推荐你做海军大臣,你的弟弟做外交大臣。”
其实布罗意元帅没有海军经验,即便有舒瓦瑟尔推荐,就任机会也不大。他弟弟布罗意伯爵当过多年的外交官,曾经是国王机密局的局长,当上外交大臣的可能性也不小。
两人的条件都有些虚;不过他们都有耐心——讨价还价,才刚刚开始。
夏尼夫人得知两人碰头的消息时,不禁冷笑。
他们都是王后实力的重要倚仗,王后在“分蛋糕”时,不会不照顾他们的想法;但撇开王后,这样把重臣的位置当成囊中物来瓜分,未免也太看轻王后。不是他们拎不清,而是离想要的东西太近,视线就窄了。xǐυmь.℃òm
不过,现实很快就能让他们清醒。
在第二天的御前会议上,王后没有明确新任大臣人选,而是抛出了连续的重磅消息:
新组建的巴黎法院不再有立法权,只享有司法权和解释权。就任法官的人选以三分制为大体原则,即旧法院法官占三分之一,莫普法院法官占三分之一,社会新招募法官占三分之一;依照实际情况,可以不拘泥于这个比例。就任法官纳入先前推行的公务人员管理体系,待遇和考核由人事部统一管理。
泛法国岛地区,也就是原巴黎法院管辖范围——北起皮卡第、南至奥弗涅、东达香槟、西到普瓦图,覆盖16个行省的大片区域——在这个范围内,除了原有的高等法院外,将以省为单位,设立低一级别的基层法院,服从上级管辖,主管诉讼。
其它地方的高等法院仍保留原有权力不变。
舒瓦瑟尔大吃一惊,仔细思索后,一丝凉意不由得爬上脊背。
他小瞧了王后决心和魄力;其他人觉得是危机,在王后看来就是改革的机会。
不是面临缺少人才的问题吗?将司法权取消,只留下诉讼一类的庶务,缩小法官权限,使他们变成只需要照现成法规办事的遵守者,不再是八面威风的穿袍贵族,而是如同第三阶级的公务员。照这个新标准去找,要找到适任者还不容易?民间比世袭的法官还通晓法规法条的律师不在少数。
法务系统因为连串的打击,而形成权力真空,王后现在无论怎么改,遇到的阻力都最小。旧法官盼着回归,莫普的法官盼着赦免,民间律师盼着垂青,就好像一笼雏鸟,张着嘴巴等着喂养,敢反对、愿意反对的有几个?
他敢肯定,不久之后,这个措施还会向其它行省推广,时间就在地方上完成政府公务员改革之后——届时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进一步加强,也就能更加从容应对来自地方法院的反对。当然,方式也会像现在的公务员改革一样,先以阿基坦地区为试点。
他能想到的,地方法院一定也能想到。接下来一个月内,从地方法院的抗议信恐怕会像雪片一样飞来;但起的作用不会很大。十年前莫普改革已经扫清了一大片障碍,倒是无意中为王后开了路。
关键还在于改革本身能不能站得住脚;现在这些就任的法官当然配合,但时间久了、位置坐稳了,就难免会渴望更多权力了;尤其是旧派法官,一定会怀念曾经出口成宪的光荣岁月。
三分制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牵制。
即便实际情况不尽如人意,形成一派独大的情况,因为立法权已被剥夺,也掀不起太多风浪了。
政策考虑得周全,只要执行者能力不差,推行起来就不是问题。
“陛下,那么以后只有国王才能出台法规了?”
舒瓦瑟尔不禁大声质问。
“这样太危险了!民间的形势千变万化,国王和朝廷几个人只在巴黎怎么顾及得了?建立地方高等法院就是为了分担国王担子上的重任。”
他和众多穿袍贵族关系良好,也一直站在反莫普改革的立场上。现在王后的改革居然比莫普的还激进,他顾不得体面,直接当面反对。
首相莫尔帕原本没有表态,此时却心中一动,一股兴奋如同喷泉一样涌起。
“陛下,我认为这项措施很好。之前高等法院自行立法,出台的法律法规繁琐细碎,常常与国王和政府的命令矛盾,这就算了,甚至还自相矛盾。将立法权收回来,有利于统一法规,让国民不至于无所适从。”
收回立法权,国王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那就只能倚重朝廷大臣来管。名为“朝廷”的这块蛋糕做大,他这个首相能分到的也自然变多,这是极大好事,他怎么会反对?
杜尔阁和小巴托罗繆也大为吃惊;他们都是受启蒙思想熏陶的,对这种“倒退”坚决反对。
泰雷神父、弗里利埃公爵则出言赞同。
一时间,众臣原先的派系打乱,已站出泾渭分明的两个队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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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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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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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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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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