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来了,一个奥地利密探到这儿来干什么?”他自言自语。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阿妮珂,自称夏尼子爵夫人,挽着普罗旺斯伯爵的手,脸色微红地走出宅邸。如果不知内情,维耶尔会猜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至少从男方的脸上,能明白无误地看到痴迷。他甚至还会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和兄长一样,普罗旺斯伯爵脸颊圆润,身形痴肥,走路摇摇摆摆,像一只鸭子(维耶尔得承认,路易·奥古斯特和路易·斯坦尼斯拉斯可真是亲兄弟);而阿妮珂是一位明艳动人的美人,只要见过一面,任何人都很难忘记她。
这位女士的危险性不单只是她的美貌,还在她过人的聪慧上。她拥有惊人的应变能力,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绝不吝于用自己的身体做武器,也从不排斥夺人性命。她能让任何对手头痛心悸。
想到王储妃与她出自同一个国度,想到那位奥地利女王,再想到路易十三的大名鼎鼎的王后奥地利安妮,他不禁怀疑,与哈布斯堡有关系的女人可能天生自带一种让世界为之掀起狂风暴雨的能力。
现在,法兰西的敌对者再次来到巴黎,并且接连与两位王位继承人产生亲密关系,不能怪维耶尔多想。
是要从高位者或许更宝贵的□□消息,还是要施展魅力,重演伊利亚特,挑起一场王室内乱?
更重要的是,王储妃是否知情?这一切只是单纯出自特蕾西亚女王的授意,还是她年轻的女儿也掺了一脚?——让一个不到15岁的小姑娘参与这种阴谋是挺疯狂的,他知道,但放在那位王储妃身上就一点也不疯狂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默许甚至操纵的,他应该将她看做法兰西之敌吗?
维耶尔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扮演老人、青年、少女,也总是带着轻松和无谓的表情。此时阴霾却飞到他眉宇之间,落下了重重的阴影。
为什么偏偏让他注意到这件事呢?如果什么也不知道,就不必苦恼,一心一意跟在王储妃身边享受巴黎之行了。
巧妙委婉地以适当的借口打发了普罗旺斯伯爵,阿妮珂脸上没有半点迷惑了一位皇亲国戚的成就感。叫仆人去召唤马车,她抿着嘴站在台阶旁,默默望着小广场中央从罐口倒出泉水的纯白少女雕像。
只不过是诱惑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家伙而已,这应该是再轻松不过的任务。又不是说她没有做过。
但心底的角落告诉她,这次不同了。她以往的任务,最长的一次也只有半年,不宜再久,否则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但这一次……
“好久不见了,女士。”
突兀的声音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迅速转身,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右手拄着一支手杖,斜斜地靠站着。他唇边抿着微笑,深褐色的眼珠好像猫眼石,镶嵌在精心雕制的大理石雕像上;若不是脸上的小小雀斑破坏了完美,若不是表情太过玩世不恭,或许会有人将一身黑色教服的他当做到凡间传达上帝之意的使者。
就像是发现有敌人闯入自己地盘的猎豹一样,阿妮珂全身心地戒备起来。虽然她自诩身手也算矫健,但跟眼前这位剑术大师比起来,几乎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只要对方愿意,她随时都会被俘虏、甚至杀死。
“也不久。”她冷笑。
“很抱歉这么晚才打招呼。”黑衣神父假模假样地说,“我本想早点的,又怕打搅到您和普罗旺斯伯爵。”
所以他全都看到了?
前密探没有乱了阵脚:“我也要抱歉,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才好。是‘女士’,还是‘先生’?因为上次我们见面时,您穿的衣服截然不同,对吧?”
“您不妨简单地称呼我‘曾经并将再次破坏维也纳的阴谋的人’,女士。”
阿妮珂忽然放下戒备的神色,坦然而笑,用纤长的手指捋了捋被凉风拂起的秀发。
“那么您找错人了。我没有任何阴谋。”
“您是想告诉我,其实您爱上了普罗旺斯伯爵和沙特尔公爵两个人,无法选择放弃谁,所以同时与他们交往?真是浪漫又伤心的爱情故事。您猜我会不会相信?”
阿妮珂握紧拳头,努力保持轻松的微笑:“为什么不相信?我发现法国男人比原先以为的还要有魅力得多。”她甚至朝对方颇有暗示意味地眨了眨眼。
“后面一句话我得承认是真的。但是有魅力的法国男人里肯定不包含那两个草包。像您这样仿佛雅典娜和维纳斯的结合在一起的女士,会看上他们?我很怀疑。”
我的男人不是草包!——虽然心中如此呐喊,但阿妮珂只能咬着嘴唇阻止自己说出来。
“随您怎么怀疑。您总不能妨碍一个可怜的姑娘追寻幸福吧?”
“这样吧,您去向我的上司解释怎么样?”
阿妮珂脸色一变,复又镇定下来;“请容我提醒,我能从你们国王机密局逃出来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有道理。”神父漫不经心地将手杖把柄转了个方向,抽出一把长细剑来。抬起头,他杀意的目光猛然锁住阿妮珂,好像在盘算怎么玩弄一只老鼠的猫,“所以我想通了。死人是逃不走的,不是吗?何况,只带一颗头颅,总比带一个活人方便得多。”琇書蛧
獠牙露出来了。
逃,逃不过;打,也打不过。她只能靠自己的脑袋。必须拖延时间——等到仆人把马车叫来,对方就不能下手了,除非他想把无辜的国民也一起杀掉!
就在冰凉的剑尖抵到喉咙时,她开口了。
“我投降。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哦?您是这么容易放弃挣扎的人吗?”
“我的命是第一位的。”
“哼。”神父没有放下剑,“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监视沙特尔公爵和普罗旺斯伯爵的动向。”
“原因?”
“他们可能对王储造成威胁。”
“什么意思?”神父的剑尖送出了几厘米,深深陷进阿妮珂白玫瑰一样的皮肤。
“对王储造成威胁,就意味着对王储妃造成威胁!”阿妮珂急切地大喊,“殿下认为她之所以被赶出凡尔赛宫,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搞鬼!”
感觉到脖子上的压迫感慢慢减轻,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注意到背后全是冷汗。
“指使你的人是王储妃?”
“我已经被女王陛下分派给殿下了。不管怎么说,王储是国王的长孙,我为王储妃服务,也是在为国王服务。没有必要把我当做敌人。”她换上柔和的声音,“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合作呢。”
神父无视她的劝诱,表情冷峻地提问:“你和王储妃怎么联系?”
来了。这个问题是能不能取信于对方的关键;假如她编得不圆,前面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单线联系,她可以找我,我不能找她。她在凡尔赛宫时,我每天定时假扮游人到广场上等待消息;后来她去了朗布依埃,但要求我留在巴黎等消息。有时是纸条,有时是女仆传话。前些天,她告诉我需要面谈,所以我们在一个沙龙见了一面。我原本的任务只是监视沙特尔公爵,面谈之后她让我想办法再接近普罗旺斯伯爵……”
“哪个沙龙?”
“泰赛夫人的沙龙。我们都戴着面具。”
看着神父深思的表情,阿妮珂知道自己成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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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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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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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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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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