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几乎什么意见也没有提出,几乎只是在听他滔滔不绝。
那时维耶尔神父以为遇上了一个没有主见的学生,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戒心;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失误。
她不只极有主见,而且每每一针见血,提出的问题常常叫他措手不及。维耶尔虽是扮演一个虔诚的神父,内心可没有什么敬主之心;他的聪明学生提出的那些针对神学的驳论,往往叫他想为之脱帽致敬,更不用指望他有像样的反驳了。
结果,他只能以“这是上帝毋庸置疑的结论”终结话题;每当这时,他就能看到王储妃玫瑰色的嘴唇边了然的笑意。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已经被这个过分美丽的学生看透。
“殿下的戒心很重。”
对奥尔良公爵,他只能这么简单解释。
这让胖胖的公爵压下了眉头:“如果当初听从我的吩咐,以侍女的身份接近她,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琇書網
“公爵大人,需要我提醒吗?我并不是您的下属。”
奥尔良公爵冷哼一声,睨视着面容姣好的神父。
“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叔父回法国了?”
他确信自己的威胁正中对方的软肋。
没想到维耶尔冷笑一声:
“难道您不想让我的叔父回法国了?”
公爵脸色发青:“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明讲出来吗,公爵大人?我叔父掌握的那些秘密,难道您不想——”
“好了。”奥尔良脸上的肌肉仿佛在抽搐,“我会依照约定行事。前提是你不能搞砸了。”
维耶尔勾起唇角,仿佛毫无恶意一般露出笑容:“那是当然了。对了,顺便告诉您一声,免得您浪费时间和金钱——据我观察,王储妃对身边的女侍们,也并不放心。我想,这就是嫁给王室的代价吧;哪怕是自己的亲族,也不能完全信任。”
奥尔良紧握拳头。他哪会听不出对方的暗讽?
***
接过家庭教师送的礼物,玛丽微笑着点头致谢,随手就赏给了身边的女官。
“你不介意我转送吧,维耶尔神父?”
“既然送到您手上,那就任由您处置了。”
维耶尔一边暗叹着王储妃的滴水不漏,一边离开。
既然知道对方担负着为她制造绯闻的使命,玛丽自然要格外小心。
这一段时间,她持续地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路易十五见到她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不与她交谈半句。
整个凡尔赛宫的茶余饭后,都离不开这个话题,甚至有人开始为这段法奥婚姻将会持续多久而打赌。
来自维也纳的信件一封接一封,全都是特蕾西亚女王苦口婆心的劝阻;而梅西大使也在努力制造各种机会向她进言。
为玛丽供职的十二位女官——顺便说一句,都是贵族夫人——以及十六位平民侍女;她们大部分都保持沉默。有一些是遵守谨言慎行的守则,有一些则是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这也和中国古代不太一样。
中国古代的丫鬟或宫女,往往与主人有人身依附关系;而在欧洲封建社会,侍女或仆人是一种职业,他们与主人之间是雇佣关系——当然,奴隶除外。
所以,惹得主人不高兴而被拉出去打一顿,直接打死,或者直接发卖,那在欧洲贵族家中是很难发生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责骂一顿之后解雇对方。
同样的,那种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带感,一般也只会在为同一个主人工作许久的侍者身上发生;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著名的英国管家,就将对主人的忠诚上升到了职业荣誉感的高度。
玛丽才刚到法国,没有什么忠心耿耿的仆人。
在玛丽身边,尽心尽力地劝她不要触怒国王的,只有三位侍女;与其说她们忠于她,不如说是她们本性善良,不忍心看王储妃这么作死。
其中一个就是热内小姐;她不只聪明机敏,而且相当大胆地指出:
“您的身边,有一些看似温和亲切、实则居心叵测的小人。如果您再这样下去,只会让这些人高兴而已!”
可以说,玛丽的这次发作,也是一种测试;测试谁离心离德,谁能够信重。
且不管暗地里如何汹涌,在表面上,玛丽与贵妇们的社交活动一如既往。
这天,在和她们一起打牌的时候,玛丽见到了沙特尔伯爵夫人。
“我的王储妃呀,”沙特尔夫人年轻的脸上闪着好奇,“你真的要这么继续下去吗?”
周围一片安静,一双双眼睛紧盯着两人;其中就包括国王的三位“长公主”。
三位夫人曾对她表示强烈支持。四下无人的时候,她们会发出和她一样的抱怨,表示这种规矩真是太过不近人情,早就应当废除。
玛丽毫不怀疑,等背过身去,三位夫人会改而向国王强调规矩的重要性,指责这个年轻王储妃太过固执。
轻轻皱眉,玛丽回答沙特尔夫人的疑问。
“我害怕陛下发怒,可我更害怕心里不安。”
沙特尔只有17岁,王室血脉、身怀巨富、生活优渥,自小在修道院长大,没有什么心机,是个所有心思都会写在脸上的年轻姑娘。她歪着头问:
“虽然换做我,我也不会喜欢;不过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每天化妆穿戴,我都要花费许多时间,其实反过来想,那么多尊贵优秀的绅士夫人也不得不花费她们宝贵的时间,等着服侍我。这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一旁的格拉蒙伯爵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因为舒瓦瑟尔的缘故,她与王储妃交好,但被剥夺了“光荣的侍奉权”让她大感颜面丧失。她压抑着心里燃烧着的怒气,表面上仍不得不奉承依旧。直到刚刚,她的自尊心才得到看一定的弥补;与此同时,轻蔑之心也浮了起来。
诚然,这种说法讨好了贵族,可同时得罪了国王。
贵族是王权的死敌——国王可不会喜欢跟贵族站得太近的王储妃。
“不只这个原因,”王储妃说,“每当面对那些昂贵的裙子、珠宝,我都会忍不住想到凡尔赛宫外那些可怜的穷人。”
“哦!对极了,你说得对极了,那些可怜人。”沙特尔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王储妃一番,“但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我们享受的这些,美丽的裙子、珠宝,都是正当合法地得到的,没有欺骗、抢劫、偷窃。我只是继承了父亲和哥哥的财产,这有什么错呢?”
王储妃苦笑地看她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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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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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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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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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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