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八年。
风纪扬侧目望了眼医院,医院装修涂料上白下黄,点滴瓶还是玻璃制的,床上栏杆还生着锈,床铺被单是洗到发白的蓝色。
白觉很快就回来,打包了两人份的饭菜,一份荤素搭配得当,一份只有素,那份素的是给风纪扬准备的。
护士吩咐,风纪扬刚醒可以进食,但必须是清粥小菜,不能过于油腻。
余晨给他夹了块鸡肉,“吃一点没关系。”
风纪扬看了眼他的饭盒,“白觉对你不错。”
“嗯,我们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他比我年长几年,很照顾我,”余晨说着顿住,再看向风纪扬的时候多了份怀疑,“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风纪扬微微勾唇:“我刚醒的时候,你不是叫了他的名字?”
余晨回忆了下点点头,“哦。”
“还在上学吗?”
“孤儿,哪有学上。”余晨嚼着肉,想起自己的身世,再开阔的他也有点难受。
风纪扬:“白觉,看着生活条件很好。”
“他发达了呀,”余晨说,“他做投资卖一种触屏的手机,发大财了。”
“那你呢,过得好么?”想起小时候他对校长和那个骆大哥的恐惧,忍不住就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哪怕是被修改过数据,只要他觉得幸福也好。
余晨扒了两口饭才说,“以前白觉不忙,总陪着我,有个哥哥还不觉得是孤儿,他事业起来之后,我们半月一月见不到一面,虽然温饱不愁,但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无亲无故的野鬼。”
“你不是野鬼。”风纪扬打着点滴的手突然抓住余晨的,“你有我。”
余晨塞着饭块的嘴吧张着,诧异地目光从白嫩骨骼分明的手移到风纪扬的脸上。
风纪扬迅速松开手,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根青菜。
余晨笑笑化了尴尬:“你掩饰的时候还挺可爱。”
“没有。”风纪扬低头吃饭。
“你吃完就休息,我和白觉还要办点事。”余晨说。
他们走后,风纪扬独自躺在病房休息,医生给他开的药物有安眠作用,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医院也冷情不少,病房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看了眼余晨放在他床头的手表,已经十点,他点滴已经挂完,起床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出病房。
病房外走廊上的白炽灯亮堂堂的,但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扑鼻而来的刺鼻药水味让风纪扬比刚刚又清醒了不少。
风纪扬刚走出长长的走廊到了接待台,身后的灯就一盏盏灭了,跟闹鬼似的,接待台前护士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写单子。
不太对劲。
他反身就往病房跑去,腿上似乎有伤,跑起来小腿有点痛,但风纪扬不想停。
跑回病房,风纪扬抄起床头的手表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廊道上的灯突然又亮了,但病房内的灯猛地熄灭。
有外头的光照着房间内还不算太暗,靠着病房半截玻璃门还能看清楚时间,十点半。
太快了些,他出去不过几分钟不可能半小时。
这不是真实世界,这是游戏世界!
可白天那么真实,他一点都没怀疑。
“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冲破耳膜,风纪扬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墙的另一边大概已经有具尸体了。
一分钟后隔壁房门被啪地关上,尖锐物擦过地面的声音直冲脑门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声又麻又痒特别不舒服。
无脚步声,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呲呲呲呲”声已经停在他的门口。
病房内所有可以防身的工具都已经被收了起来,就连盐水瓶都一个不剩。
“纪扬,开门,是我。”余晨的声音忽然出现,风纪扬咽了咽口水脖颈一动侧眼望着玻璃外的影子,那的确是余晨上半身的轮廓。
是余晨吗?风纪扬一手握着手表,右手刚触到门把他就触电似地缩了回来。
“纪扬,你干什么呢?快开门。”余晨继续道。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风纪扬立刻将门保险。
门外的“人”瞬间发出怪兽般的嘶吼开了狂暴似得抡起斧头就往门上砍起来,一刀一刀砸在玻璃上,门上的玻璃很快碎得稀巴烂。
门外站着的是一只丧尸,整张脸都已经腐烂成青蓝色坑坑洼洼血肉模糊,一只眼珠挂在眼眶外,另一只已经被扎上一只医用针筒。
丧尸四肢还算健全,手上提着一只斧头,穿着病人服编码00047号,衣服上全是鲜红的血液,他右脚拖着一只深蓝色的人字拖,左脚赤脚踩在玻璃上对鲜血直流的左脚根本毫不在意。
风纪扬捏着手表的右手握得更紧,慢慢退步。
早就预谋好的,房内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武器,唯一能让他动一动的只有那张病床,但他现在根本没力气搞这张床,毕竟他“出车祸”了呢,身体羸弱的很。
风纪扬思索着等会它攻过来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毕竟除了那只霸王龙宝宝这是他在游戏世界见过最恐怖的东西。
丧尸一步一步靠近,那只掉下来的眼珠竟然还在转动,直直地盯着风纪扬的眼睛与之对视,斧头上的血液凝成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节奏非常好。
“啊,次卡,卡死,卡茨……”那东西脑袋一动嘴上发出他听不懂的声音。
风纪扬咽了咽喉咙退到墙角。
“卡茨卡茨卡茨。”那家伙的嘴里一直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像磨牙又不是,他嘴一直抿着完全没动过。
“卡茨卡茨卡茨……”
“卡茨卡茨卡茨……”
这声音发出的频率越来越高但这满目疮痍的丧尸始终没有对他动手,风纪扬怔怔地看着他胸前的号码,脑袋里忽然窜出一个猜测,“你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卡卡。”对方回答。
风纪扬:“听不懂。”
话音未落地,对方举手抬刀,手起刀落直接砍向风纪扬的脑袋,风美人往下一躲,快速从那家伙的右侧逃出包围圈,不管眼珠有没有掉出来反正他是看到那家伙的眼睛睁大了。
还未等他喘口气又听那家伙嘶吼着从背后砍过来,风纪扬腹部突然疼痛直不起身,索性躺在地上滚进床底,丧尸同学抬腿踢走床铺,风纪扬扯着床铺上的两根木板贴着床在地上一起滑向墙壁。
本以为这家伙会举斧来劈床铺,哪知道死神根本不按逻辑出牌,直接把斧头往他自个儿肚子上一插腾出双手,举起床铺砸向病房门口。
风纪扬反应极为迅速弯曲双腿踩在墙壁上,双腿猛地伸直借力滑开,丧尸从肚中拔出的斧头恰恰落在了风纪扬刚刚头颅的位置,不敢多想美人爬起身来跳过挡在门口的病床直接跑出病房。
然而病房外的世界更恐怖,阴森黑暗的走廊上全是鲜血和碎肉,空气中充斥着恶臭的血腥味和那浓烈的药水味混搭在一起让人难以呼吸。
更要命的是前台接待处的那护士也是丧尸,手上拿着两把手术刀正缓缓向他走过来!
前有女护士后有男病人,风纪扬无法只能冲上前跟女丧尸拼一下,他冲到的女护士身前未等那东西动手刺他就伸手一拳走到女护士的眼睛上,毫不客气地握住女护士的手腕将她手上其中一把手术刀刺到她的眼睛里!
“啊!”女护士惨叫一声,趁热打铁风纪扬“怜花惜玉”地把那手术刀直接从眼睛里□□,那护士被激怒,抬手要用手术刀杀人,风纪扬的手术刀已经刺向她的心脏。
女护士左手举着手术刀僵直地站在原地,完好的左眼瞳孔迅速放大又缩小,风纪扬没空看她表演,从女护士手里抢过手术刀冲向医院大门。
“啪”!
眼见着就要冲出大门,眼前猛地一亮,回身一看整座医院的灯都亮起来了而刚刚还血腥奇诡的画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他瞠目看着像魔术一般变化,反应不过来。
“你没事吧。”
风纪扬才从死亡门口逃出生天听见声音反应激烈地将手上的手术刀对准身后的人,白觉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是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这手术刀在手,说明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白觉点点头,“你的怀疑我能理解,但我也无法自证,还是等余晨下来吧。”
他话刚说完,余晨就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看见美人正拿着手术刀对准白觉也是惊到了,“美人,把刀子收起来,我们是真的。”
风纪扬回头看向余晨,十六岁的少年真真切切地站在那儿,正用安抚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把刀子放下来但仍紧紧拽在手上:“为什么会这样?”
白觉也放下双手插在裤袋里:“这是游戏世界。”
“游戏世界?”风纪扬假装不懂。
“这是一款要人命的游戏,解释起来很麻烦,但也没必要解释,反正我一定带你离开。”余晨说。
白觉似乎不想让余晨透露太多,给他使眼色,但余晨满不在乎道,“美人,我该怎么称呼你?”
“风纪扬。”
“哦,纪扬哥哥。”余晨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大美人。
风纪扬忽略掉他讨爱的语气,紧追刚刚的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游戏世界?”
“明天早上就行。”
风纪扬:“是真实离开,还是进入下一轮。”
白觉的手瞬时掐住风纪扬:“你到底是谁?”
站在一边的余晨脸色也变了变:“你怎么知道有下一轮?”
风纪扬瞥了眼白觉的手,余晨赶紧让白觉放下。
手指揉了揉脖子两侧,呼吸顺畅后才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来自未来,未来的我因为要找人所以进入了八十一世界游戏,挑战赛七轮,然后淘汰赛决赛,我和我朋友想阻止继续进行,但阴差阳错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白觉皱眉没说话眼神犀利地打量风纪扬,考量他的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余晨则是美人当前完全没有原则:“难怪你会知道我这么多事,原来不是因为小时候。”
“我小时候确实见过你,因为听见一个什么骆大哥跟你校长说要把你和白觉塞进游戏做主导NPC,我就想办法破坏,结果突然晕倒就来这里了。”
“这么邪乎?”余晨说。
白觉眯着眼问了句:“你当初是不是在校长办公室后的一个小平台躲着,带着小余晨,后来小余晨跟我离开,但你失踪了。”
“你记得?”风纪扬和余晨同时看向白觉。
白觉叹了声,颧骨一动微微收了收双颊,“我记得,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没有把我这段记忆洗掉。”
余晨:“但我……”
白觉双指揉了揉额:“风纪扬闯进孤儿院,是孤儿院唯一的外来者,那里的秘密不可能让外来者得知,我听说骆霆抓到一个外来者然后丢进了实验室,成为NPC。”
“NPC?”风纪扬看着自己双手,“我是NPC?”
“对,不过你很厉害,逃出游戏了,为此骆霆把游戏内容升级增加难度。”
“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风纪扬问。
白觉耸肩:“我是这游戏世界的主导型NPC,我当然知道啊。”
“可将来的你们,是通过调查才知道零零碎碎的一些事。”
“怎么会……”
“可能是因为你们后来背叛了游戏,让校长和骆霆不安,所以他们把你们的记忆数据清理了。”m.χIùmЬ.CǒM
闻言,白觉和余晨对望了眼,余晨很是不安:“我们的确在想办法结束这游戏。”
“有办法吗?”
“有,我们……”
风纪扬扫过白觉才看向余晨:“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你不是觉得孤单?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孤单了。”
余晨怔怔望着风纪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打断自己说起这件事。
白觉撇过脑袋,“不必了,我会陪着他。”
“我陪他。”风纪扬沉着声冷冷道,“他是我的。”
白觉生气了刚想反驳,就听余晨说:“好,等一切结束,我会去找你。”
风纪扬回身拥抱余晨,双手才搂住少年的腰,医院的灯忽然全部熄灭,黑暗再度侵袭,他只觉得手上一空什么都没抓到,而自己也似漂浮升空完全没了地心引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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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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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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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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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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