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璃给的期限转眼就到。林和要自救很简单,她只要出去随便找个机子操作一下,或者干脆找个有探头的地方直接说上一句人已找到,上帝之眼立刻就能把信息筛选出来。但她现在还没来得及摸透S.V.要商珷的意图,如果他们要杀他一绝后患,那么显然现在还远远没到把他送到对方手上的时候。
她上一次任务完成的时间是4月26日22点07分,这意味着本次周期的截止时间是5月27日22点07分。到那时,人不交出去,任务完不成,就只能眼睁睁等到点,接受该受的罪。
按理这个点穆修是不会睡的。所以这一天她嘱托张坤去买了点好菜好酒,晚上三个人一起喝几杯。趁他们不注意,她在两人杯中都放了安眠药。
张老爷子虽然每晚都喜欢小酌两杯,但论起酒量来,他是没法和桌上另两位较量的。毕竟这两位,一个不知道几岁起就已经训练起喝酒的本事,一个曾一度醉生梦死不问世事。
老爷子喝得酣畅,酒一多话也跟着多,举起杯子坚持要同时敬一敬两个小的,红着一张脸,放下筷子道:“爷爷我呢,再过两年就是八十大寿了。小穆啊,今天爷爷酒多了,就借酒劲做一做过来人。伍月这丫头呢,对我有恩情,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做生意这么多年攒了点钱,还拿出一大笔来救济我这个非亲非故的糟老头子。月儿家里情况我不问,但这孩子要强我是看得出来的。这几天你们来,爷爷非常高兴,真的,和看到自家孙女领朋友来一样的。爷爷看你们般配,心里喜,就盼啊进棺材前,能看到我们月儿嫁个好郎官。”
林和心想,这老爷子平时一口一声伍小姐、穆先生,这酒精一上头,倒是把那些客气都丢了干净。也难怪他误会,毕竟这几天来她和穆修几乎是形影不离,老人不往那方向想才怪。于是就应付着说:“张爷爷,我们就是图清净才到这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来过几天舒服日子,你当心把我们催怕了。”
张坤听了,哈哈大笑。穆修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也回敬了张老爷子一杯,当是顺了林和的意思。
林和又与穆修碰杯,问他,“这个年代的酒,和你以前喝过的相比怎么样?”
穆修喝下一口白酒,夹了两颗花生米,边夹边答:“更纯,不过没以前香。”
他往嘴里送花生,淡笑着看张老从头皮红到脖子根,又看林和只是脸颊稍见翻红,道:“月儿不愧是在外做生意的,酒量当真不错。”
林和听这一声月儿,心知他是故意打趣,压低声音朝他回敬:“亚帝也不愧是人上人。”
张坤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光是眼瞅着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的模样就乐得合不拢嘴,一高兴就开了第三瓶白酒。新一轮喝下来,几杯过后他自己撑不住了,开始失了分寸地盘问穆修家底。不问还行,一问问出了穆修爹娘都已不在人世,竟老泪纵横,撑着桌面晃晃悠悠地坐到穆修身旁,握住他的手止不住地掉眼泪。
一边哭一边抱着他说:“儿啊,我的儿啊…是爹没保护好你啊……”
林和原先觉得这场景滑稽,说到底老爷子的儿子就算还在,也该有六十岁了。只是这张老哭起来没有停下的意思,越哭约悲恸,让人听了不免感到心酸。
这一个人几十年过来,该有多孤独。
她起身去煮了壶热茶来。等她倒好茶水过来,张老哭声已经止住。她看到穆修一只手臂被老爷子紧紧抓着,空出的那只手正顺抚着他的背脊。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的帝王身份,也许是因为他是S.V.真正的主人,不论如何,看到他这么做她很意外。他居然在宽慰一个醉酒的老人。
她把张坤扶过来,劝他喝了点茶,把他撑去卧室歇下了。
穆修身上到处都是老爷子的眼泪和唾沫,就上楼去换了身衣服来。本以为该收拾收拾接着训练了,谁知道林和又拿了瓶红酒等着他。
她说,“张爷爷醉了,我和你谁先倒下谁负责明天起来收拾碗筷。”
他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一桌子残羹,一使力,轻松飞起一桌子家伙,垃圾进篓,碗盘进水池,洗洁精自己从瓶里挤出来,水龙头自己打开又自己关上,抹布自行清桌,很快桌面上就干净地只剩下半瓶没喝完的白酒和一瓶刚开的红酒。最后,他精准地飞起白酒瓶盖和红酒木塞,盖上了两瓶酒。
林和尽管已经习惯蓝子的存在,但还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有几分赞叹。
穆修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问道:“你今日有些反常。是有心事?”
林和当然看得出来穆修没有继续喝下去的意思,但她顾自己从橱柜里拿出张坤收藏的酱黄瓜片,倒了一盘出来,重新取了两个新杯子。“棋逢对手,想畅快喝一回,有什么反常不反常的。很久没好好喝了,你陪我。”
穆修倒是无所谓,既然她想,就回到桌边重新坐下。
这一回张坤不在,林和少了顾忌,放开了和他喝。她一杯杯下肚,连带着穆修也只能一杯杯干。说了要尽兴,她再去拿酒的时候他也就没拦着她了,十几个回合下来,快酒加上混酒,两个人很快都起了醉意。
林和偷偷往穆修杯里加了一次安眠药的剂量,又在他上楼那会吃了醒酒茶,所以状态比穆修好。不过也是微醺了,话多了起来,谈的东西也开始不着边际。
“小穆啊,儿啊……今年,说起来也该有两千岁了?”
“月儿,你大胆”
“是是,月儿知错,请亚帝责罚”
“那便罚你负责明日晚膳,必须亲力亲为,不得有误”
“我的手艺……那还不如老爷子呢……”
“罢了罢了,”穆修也多了,状态已经有点放空,不假思索道,“今日把酒言欢,恕你无罪。我有些醉了,小习,你且退下,再去看一眼赵公公情况。”
穆修是典型的喝酒不上脸,明明已经说话都迷糊了,脸上却是越喝越白。他单手支撑着头,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蒙了一层迷离,淡淡地把目光投到林和身上。
林和本就佯装多于真醉,见穆修这样,就不再劝酒了。她注视着他,这个男人现在的模样叫人无法自制地着迷。
被吸引是一瞬间的事,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或许无关情爱,或许只是荷尔蒙、只是酒精。但也是真实的心跳。
她不知道小习是谁,不过他都说自己醉了,她就顺水推舟上前去扶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他的身体。往常穆修清醒的时候,就算是两个人近身格斗,他也会刻意在要碰到时隔出一层蓝子。说来也怪,她对男人的身体自从彩虹屋起就隐隐留下了厌恶感,结果穆修摆出这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派做法,反倒让她想靠近他。
就连他呼出的酒气,都好像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她一路撑着他上楼,把他放到床上,刚要走,手就被死死地抓住。不但手被抓住,人也被他的蓝子牢牢定在原地。
林和不知道,上一个这样撑着他到床边把他安躺的人,是宫蓝。
她没想到穆修醉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这么高的判断力。他说:“我已经多年没有这般睡意过。酒里有毒,是么?”
“不是毒,是安眠药,伤不了你。”
她看到他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愤怒和痛苦。她听到他断断续续吃力地说……“蓝儿,我不准你去。不要去,当我求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她看得出来他的眼皮已经很沉重了,可是他好像有什么不甘,就算合上了眼,他的手依旧把她的手腕抓得发疼。
“穆修,你喝多了。我是五月和。”
“修,你放开。”www.xiumb.com
穆修不放手,林和动弹不得,只好等药劲上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手上的力道轻下去了,慢慢地蓝子也散了。她揉揉充血发麻的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睡梦中安静的模样,就看着他的脸,看着每一处细节,什么也不想,一直出神到十点。
十点,她离开他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锁上房门、拉上窗帘,静等最后七分钟过去。
她在正式上芯片前专门经历过一次疼痛模拟,模拟的就是任务失败后芯片释放毒素时的滋味,只不过模拟的时候他们只设置了真正痛感的一半。那时她再一次体会到了S.V.的狠。
据说S.V.以前是不给第二次机会的,只要任务失败,人就死。不过这样的制度导致人员更新换代过快,后来S.V.就形成了现在的体制,每个内部人员都给两次机会,第一次任务失败,芯片释放毒素,这个毒除了让人剧痛外没有太大的副作用,一旦释放,固定在人体锁骨上的芯片会自动实时传输宿主的身体指标给S.V.,以确保宿主没有采用麻醉或别的手段逃避惩罚。但这次机会用去后,下一次任务失败时芯片会自动爆炸。当然,这芯片摘掉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它要是被移出体内,0.01秒内即刻自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缓解最后几分钟的等待。
秒针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尤为清晰。她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想会不会有神,会不会有最终审判。如果有,这辈子吃的苦能不能抵消一些罪孽。时间流走的声音逐渐加深她内心的恐惧,她开始想张老爷子和穆修现在应该都已经熟睡了,又开始想念姐姐,想念死去的金毛和马驹。
她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烟抽完,时间走过最后几秒,锁骨猛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毒钻进骨头里,从锁骨蔓延到身上每一处骨髓,她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她无法控制。
抽搐过后,毒彻底侵入全身。从锁骨到背脊,从手指到脚趾,身体里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她、咬她,钻到身体每个角落,用倒刺去拉她骨头的缝隙,要把她肢解,把她变成碎片,把她吃光。
她感觉身上每一根骨头都烧起来了,好像自己的背已经折断,手和脚都被碾过压过,大脑胀得仿佛在原地打旋。虚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眼泪自己滚出来,她忍不住叫喊,口腔里血腥味渐浓,鼻孔和耳道也开始出血。
期间,她一度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但又在抽搐中醒来。
这个惩罚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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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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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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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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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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