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第四年>第 31 章 贰·三十一
  从山脚出发,一路向东约莫五六里路,就能看到海的轮廓。苏翊的住处就在海岸边不远处,是他自己搭建的一个木屋。

  木屋不大,屋前晾晒着许多草药。进门就是他的药房,门口煮着茶,房间里有一股好闻的草本味。再往里是一个小小的藏书房,木制的架子上堆了一些书籍,大都是医书,也有一些儒家著作。最里面的一间房便是卧室,不大,却也舒适干净,阳光通透。他抱着她上了三档阶梯,一进屋就径直走到床边,将她小心放在床沿坐下。卸下草篓,舒张舒张肩膀,揉揉发酸的手臂,从衣橱里取出最新的一套衣衫。

  他把衣服放到她身侧,说:“此处只有男装,委屈姑娘了。”

  她根本不理他,只想再次直立起来。学着他站立的模样,她伸出脚丫,铆足了一口气往腿上用力。与第一次摇摇晃晃的模样不同,这一次她成功站了起来。她顾不上开心,一站起来就想走路,可前脚刚迈出一小步,后脚就冷不丁踩到自己衣尾,脚上一用力,身上的衣衫马上被拉扯。眼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要掉下,苏翊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一把抓起被子,利落地把她严严实实裹进被子里,再次把她抱到床边坐下。

  他心跳加快,看着她婴孩般不谙世事的双眼,咽了口口水。叹了口气,对她说:“姑娘,你且坐着看我。”

  说罢,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一直脱到只剩下内衫。然后他又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回去,故意放慢了动作,把每个细节都展示给她看。穿戴完毕,指了指放在她身侧的那堆衣服,又指了指她,说:“学会了吗?”

  她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这被褥暖烘烘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但裹得太紧,束缚住了她手脚,让她难受得紧。她于是使劲挣脱,把手从肩膀那伸出来,抓起旁边的衣服。

  苏翊见了连忙转过身,快步离开这个房间,带上了门把卧室留给她。

  出来后,他直奔茶壶,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倒水喝。在山上采了一上午草药,还抱着她一路赶回家,他早就口干舌燥了。三杯水下肚,才算解了喉咙的渴,在桌边坐了一会,就出门到屋边的灶台生起火煮了一锅热水。用木盆盛了大半盆水,拿上自己平时擦脸用的毛巾,端起水再次回到卧室门前。

  他敲了敲门,询问道:“姑娘,好了么?”

  里面没有动静,他只好又敲了敲门。这次,还没等他开口,门就开了。一开门,就看到她稳稳地站在面前,脚下的木地板上到处是她的泥脚印。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学会了走路,不由得心生惊叹。不但学会了走路,衣服也穿得像模像样,只不过他的衣服在她身上到底是不合身,衣襟宽大,袖子和裤脚也长了一截。

  苏翊把水端到床边放下,示意她坐下。她看懂了他的手势,迈开腿向床边挪去。从门口到床不过十几步路,对她而言却是好长的一段征程。苏翊没有插手,看着她一脸认真地专注于脚下,提着裤脚迈着小小的步子一点一点走向自己。

  看着她的步子一点点加大,走得也越来越稳,他竟忍不住为她快速的进步鼓掌。等她再次坐下,他蹲下身,帮她把裤脚层层卷起,小心地将她双脚浸入热水里。她没有抗拒,脚底传来的暖意让她身心舒畅。看到她满足的样子,苏翊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她细嫩的肌肤,帮她把脚底和小腿上的泥都褪去。

  洗脚的过程中,他自然注意到了她趾甲的颜色,她的甲盖很薄,和常人一样是透明的,但就和她的唇色一样,她的甲床也由内而外呈现出独特的浅蓝色。他不动声色地替她擦干,又取来袜子为她穿上,道:“姑娘,我这里没有合适的鞋履给你,你先用袜子将就一日,明天一早我便带你去集市买些必需品回来。”说着,他用抹布沾了点水,俯身去擦拭地板上的泥。

  趁他还在擦地板,她被门外的草药味吸引,顾自己起身走了出去。苏翊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她走到药房。

  她好奇地闻闻这个,摸摸那个。苏翊便解释道:“你定然觉得奇怪,我年纪轻轻,为何隐世独处。其实,我苏家也算是名门,父亲在朝为官,妻妾不愁,子女自然也多。母亲生我时难产,我又是庶出,从小受人冷眼。在苏家,我总是要谨言慎行,过得甚是压抑。前些年京城闹瘟疫,我就假装惹上了病,借此机会彻底离开了苏家。”

  想起从小到大看人眼色的日子,他叹了口气。感觉手头很空,就拿起新采回的药材打理起来。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很快就不管他了,看到他书桌上有几颗黄色的方块,拿起来闻了闻,闻到一股诱人的甜味,欢喜极了,忍不住把它含到嘴里。

  “姑娘!”苏翊一回神,看到她在乱吃东西,马上扔下手里的草药冲到她跟前。

  本想责怪,发现她吃的是糖,才舒了一口气。看着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心都融化了,语气也温和起来。“这是方糖,我有时不得不亲自尝一些苦物,就会用糖润润口。苏翊热衷于药理,这些年也收集了一些奇药,但有些是不能乱吃的。方才失态,还望姑娘见谅。”

  一眼瞥见桌上的纸墨,他也不知少女是否识字,试探性地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糖字,指了指她手里的方块,对她说,“糖。你手里的就是糖。”

  她看着他神奇地在纸上写出黑色的东西来,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过来细看纸上的字,闻到一股特别的墨香。苏翊见她有兴趣,就又念了一遍:“糖。”

  她眼睛盯着这个字,张开嘴,轻声重复:“……糖,糖……”

  “你……原来你不是哑女!”苏翊听到她开口,喜出望外。他即刻又提起笔,在纸上再次写下他的名字。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苏、翊。”

  她抬起头,不熟练地跟着说,“苏…翊…”

  “对!”他兴奋地指了指自己,拿起纸反复说:“苏翊,我,苏翊!”

  她努力打开声音,尽量连贯地说出:“苏、翊。”

  她明明念得很吃力,但从她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翊感觉这两个字从未有过如此好听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嘴里发出声音,也高兴极了,从桌上拿了一张空白的纸,抓起毛笔给苏翊,指了指自己,又扬了扬白纸,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苏翊好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问她:“你也想要一个名字,是吗?”

  她听不懂,只是再次扬起了手里的纸,把毛笔塞到他手里。

  他看着她一尘不染的眼眸,思考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一字:蓝。xǐυmь.℃òm

  他指着纸上的字,说:“蓝儿。以后就叫你蓝儿,好吗?”

  “蓝……蓝儿。”她拿起纸,对着纸上的字轻轻念出声。一会儿,又从他手里拿过笔,学着他握笔的模样,在纸上一笔一划地临摹自己的名字。

  苏翊静静看着她的笔触,惊叹于她第一次落笔就能把字写得那么端正。只觉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美好,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用尽世间所有美妙的话语,都比不上她一个简单的笑容。他拉起她,带她走向窗边,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道:“蓝是一种很干净的颜色,它是海的颜色,也是你的颜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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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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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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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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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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