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本来还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安稳落地。毕业后买房娶老婆花了不少钱,积攒了这些年三张卡里加起来的钱本来也就二三十万,现在的余额加起来确实正好翻了个倍。这女人也算是说话算话,效率也高。他不由得喜笑颜开,想给她打个电话回去。但打开通讯录,却发现刚才那通电话的记录彻底消失了。
还没等他感慨,手机又突然“叮”的一声。他瞥了一眼,看到又是银行发来的,以为大概是一些常规废话。打开仔细一读,人傻了。这条短信说的是:您尾号为****的账户5月28日19:47收入1,000,000元,余额1,110,916.42元。
“卧槽!”他瞪大了眼睛捧着手机,食指一个零一个零对过去,巴不得把屏幕放大。数着数着,电话响了。他秒接。
零和带着耳机,在酒店窗口吹着风。听到对面激动地传来“喂喂喂”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收到钱了。她开口道,“第一笔钱算是工资。第二笔是封口费。加班辛苦,回去吧。”
对方显然有些语无伦次。她不再多说一字,摘了耳机。给自己点了支烟,背靠着窗台,缓缓闭上眼。白天虽然被那个车主打断了思路,但也基本捋得差不多了。穆修在基地如何反客为主她不得而知,零孓和穆修有什么渊源以及他最后到底想说什么她现在也无从着手,商珷究竟意欲何为她更是难以揣测,这桩桩件件排下来,目前真正能捋清的事情委实不多。唯一能顺着事态发展摸出来的,就是高郑瑜这条线。
穆修对自己身份不作遮掩,大摇大摆出现在高郑瑜周围,明显是故意做活靶子。零孓就这一个儿子,在知道S.V.随时会上门的情况下他必然不可能完全放养高郑瑜。若要实现对儿子24小时远程监护,光靠电子设备绝不足够。因为技术层面上,他不可能玩得过S.V.。所以……他需要第二重保障。高郑瑜身边一定有在必要时能向零孓汇报情况的眼线。校外有婆婆,顺着这个逻辑,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隐藏在校内。这个人知道S.V.,知道穆修,但并不知道她也是S.V.的人。
她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香烟,嘴里吐出一团烟雾。早在来学校前的那个晚上,她就已经把这个班全体师生的人生轨迹都浏览过一遍,用的还是S.V.的系统。一个能在“上帝之眼”面前伪装成普通身份的人……她又取出一支烟,用手上那支的烟屁股给新的这支续上火,关窗往室内走。书房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她看着显示屏里程晓晨打开了寝室的门,关门,开灯,精疲力竭地扑倒在自己床榻上。没多久,宿管阿姨就在外面敲响了门,冲房间里面喊:“同学,快点啊,这个时间点按规定是不能回宿舍的。你赶紧换身衣服,找你们班主任说明情况。”
程晓晨拉长声音回应了一句“好”,有气无力地支起身体,随便换了件衣服,穿上鞋子,梳了两下头发,从柜子里拿了两包饼干就走了。零和就调出了宿舍走廊和楼梯的画面,目送她和阿姨一道出了宿舍楼。
她就坐在环形显示器前,吸烟注视着屏幕里的人。程晓晨径直去了班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在轮班,见到程晓晨,她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说:“回来了?妈妈手术还顺利吧?来,你过来晓晨。”
程晓晨情绪本来已经平复了一点,听到班主任的这一番说辞,眼里又现出了恐惧。她一边走向老班,一边憋着眼泪水道:“老师,你说什么?我妈妈怎么了?”
“不是垂体瘤手术吗?”班主任也被程晓晨问得莫名其妙,“今天早上你大伯打电话来帮你请假,说你妈妈今天手术呀?手术总还顺利的吧?”
程晓晨猜到了这个“大伯”是谁,又不敢把话接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回答,一时间心里压抑着的情绪涌了上来,一直紧绷着的弦就像突然断了一样,眼泪水簌簌落下。班主任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给她拿了两张纸巾,搂住她说道,“怎么了这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和老师说,学校会帮助你的。”
程晓晨痛哭出声,越哭越崩溃,眼睛鼻子哭得红通通,整个身子也都哭得抽搐起来。零和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姑娘哭得撕心裂肺,脸上虽面无表情,手里的香烟却一点点燃尽。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她才“嘶”的一声回过了神。
哭了快十分钟,晓晨终于慢慢缓和下来。班主任看着心疼,拿湿巾给她擦了擦脸,也不再多问了,宽慰道,“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你是个积极乐观的孩子,要坚强一点,勇敢一点,好好把书读好,妈妈就不用操心了。”
程晓晨肿着眼睛“恩”了一声,擤完鼻涕后,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老师,那我先去自习。”
班主任看程晓晨这个样子,关心道:“今天要么就算了,我给你开个条子你直接回寝室休息吧。”
程晓晨却摇摇头说,“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呆寝室。”
照顾到学生的情绪,班主任也就依着她。她拿出护手霜挤了一点在程晓晨手背,说:“脸都哭干了,老师这里只有护手霜,你将就着润一润。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聊聊好吗?也别多想,不管什么事情大人会处理好。”
听到这句“不管什么事情大人会处理好”,程晓晨鼻子又发酸了。她赶紧把老师给的护手霜往脸上胡乱一抹,挤出一个微笑,回到了教室。
虽然只过去了一个白天,但程晓晨感觉这是她离开教室最久的一次。桌子上已经堆起了试卷,她坐下后把几张卷子一一对折。刚想开始刷题,瞥见旁边林和桌上也一样乱七八糟,就把自己理好的作业放到了她桌上,把她的卷子拿过来重新折了一遍。xǐυmь.℃òm
零和看在眼里,在显示屏上双击程晓晨的桌面,拉大了画面。放大后的画面里,只见程晓晨在一张数学卷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拿出草稿纸算了起来。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边看程晓晨画圆锥曲线边抿了几口。一杯下肚,往浴室走去。草率地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回来继续坐到监视器前,发现她还在做同一页。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刷题,看她画坐标系,画抛物线,画切线,画共价键、离子键,画滑轮,画受力分析,列这个公式那个公式,一会算排列组合,一会算遗传病发病率,一会又算动量,花了整整快两个小时,才紧赶慢赶踩着铃声做完了理科作业。这些题对零和而言反倒有点新鲜感,顺着程晓晨的算笔,她也没让自己大脑闲着,遇到有意思的题,她也会一起心算几分。晚自习结束铃响起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丝意犹未尽。
铃一响高郑瑜就冲了过来,他直奔程晓晨,问道:“晨哥,你今天干嘛去了?唉不重要不重要,你知道林和干嘛去了吗?她早上还和我一起来的学校啊,早自修一结束人就不见了。一天都没回来!”
刷题使人冷静。程晓晨一晚上下来终于缓了过来,她露出诧异的神情,问道:“林和也请假?”
“啊,你也不知道啊?好吧。”高郑瑜瞅了一眼在自己椅背上挂了一天的新书包,语气里有点失望。“亏我今天特意留下来晚自修,看来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切,”程晓晨嘲讽道,“她又不住校,你留下来晚自修有毛用。”
“那我不是想她搞不好要回来拿作业啊!”高郑瑜回自己座位拿了本英语单词本夹在胳膊肘,回到程晓晨旁边说,“一起走段路呗。不是我说,我感觉我和女神真有戏,你以后多帮帮我,我免费给你带鸡排。”
“逗我呢,我女人就只值个破鸡排?”
这是零和听到程晓晨在教室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把脚搁到桌沿,双手抱着脖颈往后躺在椅子上,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显示器上一个个小小的窗口。她看到他们两个走了一小段路后,一个走向南门往家的方向去,一个走向北门宿舍楼。高郑瑜走的潇洒,但程晓晨却在分开后又转身回望着他的背影,顿了一会才回寝。
回到寝室后的程晓晨还是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寝室是八人寝,夏令时十点熄灯,她们只有半小时时间洗漱。热水是在宿管旁边统一打的,回寝这段时间人头攒动,零和定神看着程晓晨找到自己的热水瓶,排队打完水,一路和舍友一起回了寝室。然后几个姑娘洗洗弄弄,稍微吃点零食就上了床。
她们压低声音夜聊,聊八卦,聊小说,聊未来。程晓晨这次没怎么参与到八卦中,却在聊未来的时候说的最多。她说,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要环游世界。
这时,阿姨过来敲了一下门。整个寝室瞬间鸦雀无声,她们不敢再造次,每个人都顾自己睡去。零和想起来程晓晨和她说过,阿姨查寝敲一下门是警告,敲两下就要扣分。
她看了眼闭着眼睛试图入睡的程晓晨,又吸了两口烟。就这样听着那一头女孩们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响起,在尼古丁和酒精的陪伴下一个人盯着屏幕,夜深得很彻底了,也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直到凌晨一点三刻,烟灰缸里已经竖了十几根烟头,酒瓶也已经见底。她撑开手掌摁了摁两边的太阳穴,换了个坐姿,又重新点了一支烟。这时,酒店座机响了。
电话铃声在沉寂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她身子稍微震了震,扔掉烟,起身往客厅方向去。
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声音,简单地说了句:“零和。”
她没想到是他,听到他叫自己零和,眼底莫名起了几分凉意。
于是答道:“穆大人,您来秋后算账了?”
他没正面回应,却开门见山道:“有怀疑的对象了?”
“有。还在查证。”
“谁。”
她停顿了一会,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也就不作隐瞒,告诉他:“程晓晨。”
穆修说,“你不希望是她。”
她眼神现出凌厉,道:“我说了,还在查证。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穆修回过头,冲零孓投去冰冷的目光。零孓此刻□□着上身被关在一只大水箱里,双手被吊起。一桶又一桶含有大量冰凌的水正从他头上灌下,他的双脚已经完全僵冻在坚硬冰块中,呈现出病态的於紫色。
“不必查了。”他面对着零孓,对零和说:“我们的人去了巴格达,查出来两天前总控室有一通来电。对话被修音后删除,手法很仔细。还原这通电话花了一点时间,我稍后把内容调给你。你同桌还有个名字,叫Iris。”
电话的这头,零和握着座机的手,因用力而筋骨分明。
穆修没再多说,挂得果断。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双手叉在胸前,慵懒着眼皮听完了整个对话。
她侧过头,对穆修说道:“这里交给你。南方有动静,我过去一趟。”
他应了一声。答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
女人简单点了点头。临走前,她上前敲了敲水箱玻璃,像看动物一样打量着里面半闭着眼的男人。
零孓看到她靠近,在水里挣扎着怒吼:“你们放过Iris!”
女人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凑近玻璃,说:“和商谈条件,你配吗?”
她语速不急不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娇媚,却反而让人听了更不寒而栗。零孓紧咬牙关,明明连死都不怕了,听到一个“商”字却依旧本能地心口一紧。他尽力前倾身体,盯着玻璃外面的女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人用纤长的指尖在玻璃右上角转了个弧度,将箱内温度设定在0.5摄氏度,停下了他头顶下灌的水。他看着零孓冻得发青的脸,笑着打趣,“折磨了你这么久,你竟还不知我是谁?”
一个最可能的名字,从零孓齿缝间硬生生挤出。
“你是……商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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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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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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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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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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