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气氛随即变得庄严起来。苏翊一心只想着报仇,上来就问:“商璃确定已死?”
商珷点头,既是回答苏翊,也同时给零和一个交代,道:“我亲手毁了她的大脑。”他看了眼零和,又说:“商璃安排在那些学生身边的眼线,也已经清理干净。”
零和心里的石头安稳落地,用眼神向商珷传达信任与感动。Masheila听了更加是偷偷地谢天谢地,一想到如果当时选错了阵营现在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真是就差当场给商珷跪下了。
随后,零初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放到桌上,对其余人说:“现在比较棘手就是这个阿瑞斯计划,羽林边界那一战动静太大,造成了全球威慑。我们已经主动牺牲了一个空间站,暂时营造出被压制住的假象。”
零和仔细翻看阿瑞斯条约的内容,听到零初的话后,挠了挠耳朵,挑起眉头,不无意外地向商珷问了个和零初当时差不多的问题:“我们除了卫星……还有自己的空间站?”
这两姐妹几乎如出一辙的反应让商珷觉得有趣,他“恩”了一声,回答道:“我们有什么,你慢慢都会知道的。你现在已经是最高权限了。”
零和还没什么反应,Masheila一句“ohmygod”已经激动地脱口而出。响亮的惊叹声一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连忙收住,尴尬地扶额抵挡视线。零和笑了笑,注意力重新回到手头的文件上,越看,神情越严肃起来。抬头对零初和商珷说:“按照条约,如果出现可疑情况,当事国必须即刻执行军事围剿,一旦经过主权国家同意,他国可以且必须直接派军增援?”
“没错。”零初回答,“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其他事情还好cover,但是攻打商王……一定又是场轩然大波。”
零和合上文件想了想,问:“如果拖住军方呢?比如瘫痪他们的指挥系统,或者拦截救助信号。”
“不行,让他们知道我们具备这样的入侵能力,必定引起更大的恐惧。这等于直接向他们展示实力,和全世界的军事力量宣战。”
零初说的在理,零和听了,暂时不知道怎么作答。她看了眼阿瑞斯条约的签订日期,发现已经是几天前的事,看向商珷,道:“你今天来,已经有对策了?”
蟒蚨正在被分区清杀,商王一旦发现必定会提高警觉,所以必须得尽快杀上去。但羽林边界一战刚刚过去,各国军方的神经还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现在动手,他们的反应会极其敏捷,届时会造成不可控的变数。
基于这样两难的局面,商珷冷静地告诉众人:“我们需要与中方合作。”
他具体阐述了每个环节,整个计划可以说一举两得,既能大举进攻商王,同时又能平息阿瑞斯计划。最后他问:“有没有人要退出。”
众人不说话,只有角珊站起来,清醒地表态:“我退出。”
她沉着脸说:“沧庑五族,宫商力量最为强盛,而角徵羽三脉的力量加起来也只比得上他们其中一族的力量。小族合在一起,才能和两大族形成三角平衡之势。小商王,不是我不愿助你,但你父王乃商族之首,力量远在我之上。我乃角族精神支柱,身上责任重大,不敢拿性命当儿戏。”
商珷理解角珊这番考量,没有多劝她。反而对苏翊说:“你呢?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死。”
苏翊却笑了,毫不犹豫地回答:“求之不得。”
此后众人就起身出发。Masheila被安排留守在家准备晚饭,角珊顾自己离开了,没有交代去哪里,零初与零和今日任务最重,负责出面与中方进行谈判。而商珷和苏翊则在仅限的时间里去了一趟羽林,可惜入林的时间成本太高,他们只能在林外驻足静默,无法到宫蓝的坟前与她道一声别来无恙。
天黑后,五人重新会和。零初她们在饭桌上汇报谈判的情况,一切基本上与计划的没有太大出入。苏翊饭后与他们分开,独自去了军方。
屋里剩下四人,零初和Masheila都懂零和的心思,各自找了借口出门。于是整个空间就终于静了下来,给他们留了点二人世界的时光。
零和在谈判场上的锐利和硬气都收了起来,眼神变得柔软,抬手无意识地抚了抚小腹,坐倒在沙发上。怀孕以来,精力和以前没法比了。
商珷见她瘫软的样子,走到她身后,弯腰帮她按了按头上的穴位。零和闭眼享受他的按摩,慢慢地身心放松下来,伸出来拉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商珷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她旁边,把她揽到肩上,低声问:“累了?”
“累了……”零和靠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像个小女人一样幽幽地抱怨:“不是省油的灯,磨了半天才肯答应我们的条件。”
商珷摸摸她,低头一吻她的发际,道:“辛苦了。”
零和浅摇头,叹了口气。“要说辛苦,谁比你辛苦呢。”她稍微坐直了一点,用手指去感受男人的脸颊,摸着摸着愈发感到心疼。
摊开他修长的手,把自己的五指扣进去,对他说:“你知道……记忆恢复之后,和失去记忆前相比……我感到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商珷想了想,猜了一下:“恩……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了新的经历?”
“是,不过更特定一点。”这种感觉很难表达清楚,零和捋了捋才说:“倒不是说别的被比下去,只不过最大的不同,还是对宫蓝。以前对她只有想象,知道她是你旧爱,每次听你说起都是很排斥的。但是真正见到她的时候,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她是谁,就感觉实在是……太干净了,她太干净了,从骨子里透出优雅,像会发光……是真的很难不爱她。等记忆恢复后,前后串了起来……但她从一个想象中的人变得具体了,我甚至觉得是她成全了我们。”
商珷不作声,深不见底的双眸没有焦点。
零和断断续续接着说:“我知道我表达的很乱,主要是想告诉你,呃,我可以接受你对她的爱,不管是以前还是……还是现在仍然放不下的那些……我也,我也接受她的离去给你带来的痛苦,甚至可能你不完整了……谁经历了生离死别还会是完整的呢?”
“但我不能接受你活在愧疚里……你杀了商璃,明天还要去杀商王,他们都曾经是你最亲的人,亲手杀死至亲对你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我知道这个仇一定要报,但比起宫蓝,我更在乎的是你,我眼睁睁看着你遭受这样的心理创伤……”
零和声音变得沙哑,她停下来清了清嗓子,但还是没能止住心痛的情绪外露。
商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一个人在上面时每分每秒都在算计,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好像活在阴暗里不见光明。零和说的没错,他觉得一切都是该受的罪。但看到她悲痛,这样直接地感受到被爱,自己强压的情感终于也翻涌上来。
零和把他握得更紧了,忍着眼泪对他说:“能不能答应我,明天结束后就重新开始。”
商珷沉默了很久,想和她说万一,想告诉她自己今天来其实是害怕最坏的情况发生,如果真的有去无回,至少也要和她道个别,交代她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不忍心说出口了,如果真的是最后一面,何苦徒增更多悲伤的回忆呢。
那就拼了命地回到她身边吧,不要让万一发生。于是看着她的眼睛,深沉回答:“好。报了仇,我将尽我所能淡忘,再不委屈你。”
零和得到了承诺,脸上终于舒缓下来。
她依偎在商珷怀里,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歇了一会。等情绪都平静下来,零和才开口道:“未来很长,也许我们会有孩子呢。”
商珷愣了一下,不置可否,道:“沧庑的生育方式与地球很不一样,不知道到了这里还有没有生育能力。我似乎没见过沧庑人在这生育后代的,不过,我身边的沧庑人本来也不多。”
“哦……”零和抿了抿唇,又佯装随意地问他:“你会起什么名字呢?如果以后有孩子的话。”
商珷不假思索地回答:“小和的孩子啊,那如果是女孩,就叫小溪,男孩就叫小江。”
“啊?”零和松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啪的拍了一下他的胸膛,谴责道:“认真的吗?太傻了吧!”
商珷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逗到了,反问她:“这么说你有更好的想法?”
零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气他道:“那商珷的孩子,女儿就叫小玉,儿子就叫石头。”
商珷这回真的笑了,打趣她:“那还是要个女儿好。”
零和“啧”了一声,站起来向商珷摊出手掌,问他要手机。
商珷把手机拿出来交到她手里,问:“要做什么?”
“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我要留下证据。”说着,零和就把摄像头对准男人,打开了视频录制。
商珷伸手挡住摄像头,一把把她拉回来。
眼看他不配合,零和挣脱了他,坚持继续录像,故作严肃道:“快点,录着呢。”
商珷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好对镜头说:“还是要个女儿好,因为妈妈给儿子取的名字委实太土了些。”
听到这一声“妈妈”,零和心里升起巨大的暖意。她长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宝宝,你看看爸爸的样子,还以为我们在和他开玩笑呢。”wWW.ΧìǔΜЬ.CǒΜ
商珷听了,脸上的神情逐渐发生变化。
零和用手机记录了这个过程,极为满足地看着他的眼神里出现微妙的怀疑,他身体明显地坐得更直了,眉宇间也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急切感。
在大脑里无数次地构想这个场景,但真的要宣布时,心跳还是咚咚加快起来。她声音里已经掩盖不住幸福,郑重、清楚地告诉商珷:“我怀了你的孩子。”
那一瞬间商珷整个的神色比零和刚得知怀孕时更加的惊愕。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从头到脚几乎都僵硬了,但是内心世界却经历着剧烈的颠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暖流彻底冲刷。
他本能地站起来,由内而外感到炙热,连声音也有点不稳,重复道:“我的……孩子?”
零和足足点了三次头,非常肯定地回答他:“是的,你的孩子,我们就要为人父母了……你看,你还有家人,我们是你的家人。”
“家……”商珷眼眶不知不觉发红,沧庑那个家带给他半生苦难,而他明天就要去和那个家仅剩的亲人决一死战。
却不曾想自己还能拥有另一个家,拥有这么毫无保留的爱。他甚至有点手无足措,心脏像新生一样再次鲜活地跳动。
零和看他眼眶发红,赶紧关了手机去抱住他。她亲吻他的脸颊,注视着他含泪的双眼,感恩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展现出脆弱的那一面。
商珷扶她坐下,小心翼翼地感受她腹中的新生命。他开始后悔下午让零和跑出去面对军方,起身去打来了热水。帮她脱鞋,让她试了下水温,亲自帮她洗脚。
零和低头看男人认真帮她揉着脚底的模样,恍惚间忽然感受到了寻常人家那种恬淡的甜蜜。她喜欢这样看着他,喜欢他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丈夫。
她想象着余生,仿佛明天不会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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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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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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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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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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