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本身应该是很好的休息时间,就因为他在无意识状态的各种纠结,从头到尾都只感觉到了疲惫,眼皮就跟被浆糊黏住了似的,费了他老大的劲儿,才勉强能够睁开一条小细缝。
随着意识的逐渐回笼,眼睛干涩的如同拿盐腌渍过的老腊肉,就一个睁眼的动作,牵扯到眼周的皮肤和神经,酸涩到令眼睛不断产生生理性的眼泪,让他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动作轻缓的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慢慢的将周围环境看清楚。
这么一看,倒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正躺在床上,脑袋顶上悬挂着蓝色的丝质床帐,身上盖着条厚实的茜色细布棉被,透过垂下来的轻薄床帐,能看到旁边的圆桌上摆放着两个青白色果盘,里头装满了各种水果。
旁边是一整套的茶具,那茶壶的形状很有几分古朴可爱,但是……他在大山部落里从来没见过这种茶壶,景蕖看着那套茶具,总觉得可爱中透着些惊悚。
他盯着茶壶看了会,把目光移开,左侧的小几上放着只的琉璃材质的花瓶。
对,真的是琉璃。
就是那种烧制玻璃的时候,添加的碱质不纯净,烧不出来透明的玻璃,但是因为颜色漂亮,更显得精巧可爱的琉璃。
景蕖直直的盯着那个琉璃花瓶,内心不由的涌现出一阵苦涩。
他这一觉睡的,这既不像大山部落里,又不像是他家里的,该不会是睡着后又穿越到另外的时空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见不到野跟部落里的人不说,身体还格外的难受,不仅仅是眼睛干涩,浑身上下都像是太久没有抹油、被铁锈腐蚀掉的机器。
……稍微一动就听到骨头“咔咔”的响,生怕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不小心把自己的身体给折腾散架。
这可真是个令人害怕的念头。
他一边慢吞吞的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和腿脚,一边漫无目的的猜想着外面的情况。
按照他的估算,他睁开眼睛大概也有十来分钟了,并没有人发现他已经醒过来……这是自然,因为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没有被打开过。
房间里十分安静,除了他胳膊摩擦到被褥发出的细碎声响,就只剩下让自己的呼吸声音,显得房间里面格外的空旷冷清。
外面的情况他看不到,不知道是跟屋里一样落针可闻,还是因为这间房屋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让声音没有办法透过厚墙传递进来。
景蕖甚至不负责任的胡乱揣测,我该不会是穿越到哪个皇帝的冷宫里了吧?
想到这个,景蕖苦中作乐的笑笑,低声自言自语,“那可不行,我是回来找野的,谁愿意跟冷宫里待着啊,那不得给我烦死……啧,我这举个胳膊怎么能这么费劲?!”
虽然他不愿意把情况往坏处想,可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是让他不安,情绪更是控制不住的变得烦躁起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身体让这种烦躁加剧。琇書蛧
恨不得重重的往床上锤去,直接把床给锤烂才能消解了胸口那股闷气。
好在他并没有跟自己较劲太长时间,等他慢吞吞的举起手掌,将手指蜷缩好又张开,努力练习掌控适应动作,就听到外面隐约有些声响逐渐接近。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在在一片亲尘土飞扬中,温和明亮的阳光从门口撒进屋内。
有个清亮到尖利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野到底是藏了个什么人在这里,整天防着守着的,不让我靠近这里!”
说着就要往屋里面走,被后面急匆匆赶过来的人拦住,“狐月祭祀,您不能这样乱闯的,这里是我们部落祭祀的……”
“你给我滚开!”狐月满脸的不高兴,指着拦住她的人厉声呵斥,“你说这里是部落里祭祀的住处?!这么好的房子给我住倒是可以。
既然是给我准备的房屋,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我现在就是你们部落里的祭祀,是你们族长把我从黑水部落专程请回来的!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我现在是大山部落里唯一一个能举行觉醒仪式的人,你们部落把这么好的房子给别人住,也不给我,这是对待祭祀的态度吗?!
还敢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给我让开,不然我明天就回黑水部落去,让你们举行不了觉醒仪式!”
没有祭祀,就不能举行觉醒仪式,没有仪式,部落里就不会出现战士。
这种情况不管在哪个部落,都是最严峻恐怖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族长才会从黑水部落里把这位祭祀候选带回来。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她再怎么不好相处,部落里的人都忍气吞声,就是怕她真的一气之下跑回黑水部落去。
他们部落能够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都是靠部落里大家的辛苦努力。
可是如果没有祭祀给他们举行部落举行觉醒仪式,战士的数量不够多,他们是守不住部落里越来越多的粮食和布匹的。
拦着狐月的人犹豫了。
狐月冷笑一声,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径直往景蕖躺着的床边走过去。
这次拦住她的人轻易的被推开,沉默着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心里就跟有刀子在戳似的,她这会让开了挡在狐月前面的路,那以后狐月真要住到这里来,是不是他们部落就得把景扔出去,给狐月腾出位置来?!
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伸手掐死面前这个叫狐月的女人,凭什么啊?!他们大山部落有今天就是因为有景在,部落里到处都能看到景的影子。
是景带领他们部落发展到现在,凭什么这个女人凭借着自己有神石,就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们?!甚至还想取代景的位置?!
哪怕景现在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那也是他们部落里最好的祭祀!
她越想越气,胸口不断起伏着,恨恨的磨着牙,手指张开又合上,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那根纤细的脖子,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把它给拧断,甚至手上都不用沾到血。
已经完全陷入被仇恨和杀意控制着的混乱中……也就没心思去注意床上躺着的景蕖。
直到前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心神才被拉回来,直愣愣的对上双如同天空般蓝色澄澈的眼睛,躺在床上的人小弧度的弯着嘴角,笑盈盈的跟她打招呼,“嗨,贝,好久不见。”
身材强健、肤色黝黑的女战士先是一愣,随即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急切的往前一步,在床跟前蹲下来,紧握住他的手,“你总算是醒过来啦,景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好久。
你不在部落里面,他们都欺负我们!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们!”
景蕖脸上的笑容僵住,冷淡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漂亮女人,轻轻的回握住她的手掌,“我现在知道了,已经没事了,你别怕。”
贝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哭的不能自已,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边哭边跟景蕖说部落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自从你睡着了以后,在水季交易会上,大河部落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我们部落没有祭祀。
就联合周围的部落,不许他们加入我们部落,也不许我们部落里的人参加他们的觉醒仪式,要不然大河部落就不换盐石给他们,只有大河部落允许我们部落去参加他们的觉醒仪式。
但是他们要好多好多的粮食,每个参加觉醒仪式的人都要交50头野兽,2000斤粮食,我们要参加他们的觉醒仪式,剩下的粮食肯定是不够我们吃的。
他们还不跟我们换盐石,部落里现在用的盐石,都是野从黑水部落带回来的,剩下的就是用很高的价格从周围部落手里换的,部落里缺盐,我们都没办法做腊肉和香肠。
野说,盐的问题他会想办法解决,可是部落里没有祭祀的问题……”
贝瘪着嘴角哭,景蕖轻轻的叹口气,打起精神来笑着,“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你们的祭祀回来了。
好了别哭了,你先扶我起来坐着,我这到底是躺了多久啊,感觉浑身都难受。”
贝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起来,掰着手指头算,“你睡了快一百天了,现在部落里的人都在收割水季种植的粮食,再过十天左右就是举行觉醒仪式的日子。”
景蕖靠着枕头坐好,那就是风季围猎还没开始,要储存腊肉还来得及,水季交易会前该种的粮食都已经种好,食物是部落里最重要的,肯定是不会耽搁的。
按照景蕖当时的规划,他们会大规模的开荒种植粮食,水季里粮食种植的数量应该足够整个部落的人寒季里食用的,当务之急,要解决的是缺盐和缺祭祀的问题。
当然,现在景蕖醒过来了。
神石和盐都在他仓库里搁着呢,他醒了,这两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稍微松口气,才发现狐月还在他面前杵着呢。
这女人身上穿着件质量上佳的丝绸长袍,额头和脖颈上都挂着由碎瓷片和琉璃珠穿成的首饰,整个人都亮晶晶的,看着非常漂亮。
就是脸色有点难看,眼神太高傲,用俯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沾在鞋底的泥土。
景蕖自认脾气算好的,看到她这个目光,都会感觉到有些不舒服,轻笑一声,嘲讽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说,你是想要回黑水部落里去,准备什么时候走。
要不等部落里风季收获完,让野送你怎么样?到时候部落里会收获很多东西,可以准备很丰盛的礼物给你,回去了以后还请帮忙问庄好。”
狐月从刚刚开始脸色就非常难看,大山部落这两人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像没有看到她似的,在旁边又哭又笑,简直烦死个人。
不过因为她迫切的想知道面前这人身份,才忍着不悦,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
现在话说完,她也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大山部落的祭祀,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这么久,刚刚醒过来,居然就开口赶她走?!
想得美!她可是大山部落族长亲自请回来的,等她为大山部落主持了觉醒仪式,她就是大山部落名正言顺的祭祀。
谁都没有权利赶她走!
她可是来自超级部落的祭祀候选,就这些小部落的土包子,连超级部落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她能来大山部落,他们难道不应该像侍奉兽神一样,把她供起来么?!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居然敢开口让她走?!
这样对待一个超级部落的祭祀候选,就不怕得罪黑水部落,就不怕得罪兽神,被兽神降罪吗?!
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翘着指尖指着景蕖,“你居然想要让我走?!是你们族长亲自去黑水部落,求我们族长和祭祀,说你们部落缺少祭祀。
我们族长心善,愿意帮助你们部落,我也是好心好意来你们这种小部落当祭祀,你们居然想赶我走?!你们要敢这么做,我看以后哪个部落还敢帮助你们!”
说完她转向贝,尖声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他既然睡了这么就才醒,谁知道他会不会随时又睡过去。
要是你们敢送我走,以后就算你们族长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会再回来你们部落。”
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着,景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狐月怎么敢诅咒他再陷入沉睡?!
还妄想着要让野跪下求她?!
景蕖若有所思,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当初他跟野去黑水部落,帮他们改良纺织机、教会他们部落织棉布。
这些收益难不成还比不上请一小块神石?
大山部落里没有神石的祭祀有两个,只要有神石,就能举行觉醒仪式。
可黑水部落偏偏要派人过来,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通过祭祀掌控他们部落。
说的自己倒好像是纯粹做好事一样,谁信?!
他冷淡的看着狐月,“说的也是,部落里暂时忙收获,没人能送你,那就先住下吧。
不过住下归住下,别吵吵到我面前来,贝,把她给我扔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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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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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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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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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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