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老人给的这颗定心丸,两口子这算是安了心。他们寻思着估计也就是年龄小,大大就好了,就这也好好的叮嘱两个大儿子小三子的事一句不准往外说,毕竟不寻常,他们不想孩子被当成怪物。
没想到孩子越大越有模样,就拿练字来说,那是每天两个小时雷打不动,从不间断。后来有了小四,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热情耐心,管教小四上心得很,说话走路一点儿一点儿的教,有了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分给小四,用宋爸爸的话说就是跟管教儿子似的。
宋长河今天棋局结束的早,大家一个劲的叫他宋主任,闹的他都没心思下棋,只好匆匆结束战局。
屋里亮着灯,宋长河没有掀帘子进去,就隔着竹帘看两个小的练字。
小一点的已经不耐烦了,东画一下,西磨一下,又不敢干脆撂了笔,完全就是磨洋工状态。大的却完全没有受到他的影响,一笔一划写的及其认真,如果忽略屋子里的环境,他都以为看到了早年电影里的大家公子,那架势比公子还公子。
他家小三儿以后一定是个人物,宋爸爸美滋滋的想。
“爸,你怎么不近屋?”刚游荡回来的老大宋时雷大大咧咧的问。
“没,你这去哪儿疯了,这一身汗。”
“就是转转,没去哪儿。”宋时雷挤进屋子拿了脸盆毛巾就往外走:“我去冲冲。”
这时,宋时雨也写完收工,看看小四的字,也没说什么,小四能写满一个小时就行,其它他也不管。Χiυmъ.cοΜ
收拾收拾,宋时雨也开始打洗澡水,门口被当成厨房的走廊被他们家家都接上了水龙头,打水倒是方便,热水也早就在大铁壶里烧好,就等着他用。
这时,老二也回来了,看到他兑水张嘴就挤兑:“诶呦,又在屋里洗,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人看啊,再过两年这盆子装不下你看你怎么办。”
“又不用你操心,作业写完了吗你?”宋时雨哪痛戳哪,宋时风一听作业白眼都翻到天际了,老子就不写,咋地。
兄弟两个打两个嘴仗,宋时雨关门洗澡,顺便把老四呼噜一遍,宋时风翻着白眼往肚子里灌凉水,玩了一晚上,渴死他了。
说到洗澡,又是个犯愁的事。宋时雨去了一回澡堂子就被里面下饺子似的情形给吓了回去,这么多人光屁股露鸟,太难看了。他记得就泡汤池子也是有绢布加身,怎么能这么坦荡荡!
儿子死活不去澡堂子,宋爸爸只能弄个大盆子让他在家里洗,还好年龄小,怎么着也转得开。可再过几年可怎么办?
儿子洗好澡,倒洗澡水的事自然是宋长河的活计,端起盆子走到走廊尽头,大半盆子水倒进水房,今晚算是齐活。
宋家在这个筒子楼里占了两间房,一间大的既当主卧又当客厅餐厅,是一家人主要活动场所;一间小屋原本是放杂物的小仓库,让宋长河眼明手快申请下来,就放了两张木架子高低铺,外加几个箱子放孩子们的衣裳,空间满满当当连张桌子都搁不下,这算是孩子们的卧室。为了堵别人的嘴还每年交几块钱的租金,算是租来的。
宋时雨躺在下铺,跟家里的老幺挤在一起。天很热,老幺还老往他身上贴,也不知道是这孩子不是睡傻了,烦的他拽下枕头塞在两人中间才算是消停。
枕着胳膊,宋时雨今晚上难得的睡不着觉。
写了一晚上的字都没有沉下想要录音机的心,满脑子都是录音机,录音机,想到这三个字心里都是高兴。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过什么,哪怕是骑自行车也没有。
小小年纪的宋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梦里,他爱不释手的抱着录音机,然后拆了个稀巴烂。
呃,他就是想看看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发声的,然后就是装不回去了……
后来,小三儿再也没有提过买收音机的事,宋爸爸以为是被他的话吓住了,还安慰他慢慢想,钱给他攒着。宋时雨却只是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一整个暑假,只要广场上有人放收音机,宋时雨总要过去看一会儿,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领着弟弟。人家是看跳迪斯科,听小曲儿,他是看收音机,再看收音机。但是,他只看,一次都没有提出过上手摸摸按按,他本能的知道,这是别人的宝贝,碰不得。
这是1981年的夏天,改革的春风刚刚吹出一点点新绿来,在他们这个小城市,这个小广场已经是最时髦的领地。
当然,还有小轿车,可真的很少很少,离大家远的就像是在天边。
这天,天刚刚下过雨,石子路被冲出了一条小小的溪流。远远的有孩子在踩水玩儿,不时的有大蜻蜓展着双翅飞过,引得孩子们一下子忘了踩水,回家拿了大扫把蹦着高的扑过去,逮到了就那根线绑在长长的尾巴上牵着飞。
这时候根本没有成群的汽车拐子啥的,孩子们满大街疯跑大人根本不管,只要能到点回来吃饭睡觉就行。
宋时炎牵着一对大蜻蜓在三哥屁股后面招摇过市,把一众小孩羡慕得了不得。一对,很大很大的蜻蜓,他们都没逮到过!小四仰着脖子时不时的拽拽绳子,美得不行。
“看路。”宋时雨叮嘱一声,带着弟弟就拐进了岔道口。
一个老头闭着眼坐在老旧的躺椅上,静静的听着收音机。也不知道收音机里唱得什么曲调,咿咿呀呀的,听不分明。
“李先生好。”宋时雨恭敬的喊。
“李先生好。”宋时炎跟着喊,嗓音嫩嫩的,语气却学了个十成十。
老头睁开眼,清瘦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倒是温和的,“来了。”
宋时雨点点头。
跟屁虫也大大的点头,还附上一句:“来了呀。”
李老头伸出粗粝干瘪的手摸摸小四的脑袋,算是赞赏过了,小四也很给面子的挺挺胸脯,表示我接受了你的赞赏。
接着就见李老头慢悠悠的站起来,走进身后敞开着的铺子。
宋时雨看了眼挂在门口墙上的旧自行车胎,不是前几天那个了,是给人换走了吧。
因为没有窗,铺子里有些暗,李老头一进去就打开了电灯,昏暗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间不大的修理铺,两面墙上都打了高高的架子,上面零零杂杂的摆着各种零件,正对面通向后院,用一道薄薄的带补丁的旧帘子隔着,作用聊胜于无。
正中间的位置放了张看不出颜色八仙桌,从镂空的花格纹饰上隐隐能看出原来的华丽,可再华丽,现在也只是一张修理桌。
宋时雨就站在桌子旁边,恭敬又肃然。
李老头双双抱着一个木匣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别看他一副粗人的样子,手上的动作简直灵巧得不像话,转眼间一把螺丝刀就卸下了匣子背面的隔板。
里面,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神秘而美丽。
“又修收音机?”小四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塞进嘴里,咕咕囔囔是说不清亮,但这并不妨碍他表示自己的小见识。
庄严肃穆的气氛砰的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这就是在修收音机,在宋时雨面前修的第五个收音机,小四都见了五遍了,不怪他一语道破真言。
“带着你的蜻蜓出去吃糖。”宋时雨恼羞成怒,板着脸把破坏气氛的家伙撵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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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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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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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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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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