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墨送完花,却还舍不得走,远远地看着墓碑。
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不久,也才几年时间,就离开了人世。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对她妈妈的印象其实并不算清楚,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模模糊糊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她妈妈的感情。
尤其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奚季每一年都带着她前来祭拜,一年至少四次,风雨无阻。久而久之,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再算上来这栋别墅的其它时间,来一次,就去墓地那边看一看,墓碑上的照片早已清晰地烙刻在心底。
奚墨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阮夜笙忙活完了,转过身来,目光发现了她。
阮夜笙知道奚墨会在外面祭拜,但现在看到她孤零零的模样,又觉得有点心酸。作为女儿,想要祭奠母亲,都还得隔着遥远的防护栏。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本来是想让奚墨进来,但想起奚墨对她的嘱咐,只好又停下了,无声叹一口气。
但她的走动引起了奚季的注意。
奚季顺着阮夜笙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护栏外的奚墨。
“外面站着的是小阮吗?”奚季问阮夜笙。
阮夜笙吓了一跳,连忙说:“是的,爸爸。”
奚季点了点头,往护栏方向走去,阮夜笙连忙紧随其后。
奚墨发现奚季正向她走来,一时也慌了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等着奚季。
“小阮。”奚季走到护栏旁,低头看一眼地上的白菊,语气倒是挺温和的。
奚墨连忙低着头解释:“奚叔叔,对不起。我昨天在飞机上听奚墨说,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就想着过来祭拜一下。但我又怕太过冒昧,只能在外面悄悄送了点花。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在您的别墅外徘徊,是我的失礼,还请奚叔叔原谅。”
“没关系。”奚季说:“是小阮你太客气了。既然来了,怎么能站在外面呢,快进来吧,我让人给你打开大门。”
他拿出手机,在电话里简短地嘱咐了几句,又说:“大门待会就会打开,小阮你先过去。”
阮夜笙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发现奚季主动邀请了奚墨,顿时松了口气,对奚墨说:“我过去接你。”
“好。”奚墨看着她,又向奚季道谢:“谢谢奚叔叔。”
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白菊,奚墨前往别墅大门。
阮夜笙一路小跑,等奚墨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阮夜笙早已经到了,微微带了点轻喘。
她脸上都是惊喜,眼看着周围没有别人,她凑到奚墨身边,轻声说道:“我没想到,奚叔叔让你进来了,这下你可以近距离地多陪你妈妈一阵,真好。”
奚墨看着她,说:“我也有点没想到。不过我现在算看出来了,我爸对你的印象应该挺不错的,不然他不会主动邀请。”
阮夜笙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
奚墨点了点头。
阮夜笙很自然地挽住了奚墨的胳膊,奚墨看了她挽着的手,没说什么,与她一起往别墅里头走。
两人来到墓碑旁,奚墨先向奚季问好:“奚叔叔,打扰了。”
“不打扰。”奚季说:“你是奚墨的好朋友,简芫知道你来看她,肯定会很高兴。”
奚墨看向了墓碑。
除了照片,上面还刻着她妈妈简芫的生卒时间。
阮夜笙又给她拿了一捧白菊,奚墨将这捧白菊与自己带来的合在一起,仔细地摆在了墓碑前专门放花的台子上。
她站在她妈妈的墓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芫去世的时候那么年轻,她对着她妈妈的照片,阿姨两个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开口叫妈妈。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鞠躬,心里想着: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简芫眉目精致,似乎也在温柔地看着她。
渐冷的秋风吹拂着后院的花树,也吹动了白菊的柔软花瓣。
祭拜在安静肃穆的氛围中结束,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将死亡的悲凉冲淡,奚墨和她的父亲也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必对着墓碑伤心落泪,更不必哀凉怆然,一切都很平静,就像是简芫还陪伴在他们身边似的。
阮夜笙对奚墨的妈妈简芫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奚墨当初告诉她,她甚至连简芫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昨天晚上她在别墅里住了一晚,见到了一些简芫的遗物,但还是知之甚少。
不止如此,阮夜笙看着奚墨,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对奚墨的了解也并不算很够。
即使她与奚墨度过了大学生涯,看过了奚墨所有的作品,一路追逐着她那熠熠生辉的足迹,并且能在各种媒体报道中捕捉她那无比细微的神态,她也还是不够熟悉她。
两人待在二楼的一间房里,阮夜笙问奚墨:“我能方便知道你妈妈的一些事情吗?昨天我怕露馅,都不怎么敢跟你爸说话,我生怕他跟我聊你妈妈的事情,而我又不清楚。”
“能的。”奚墨手里拿着她妈妈生前的相框,看了看,说:“不过我对我妈妈的事,知道的很有限。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而我爸爸平常不怎么跟我交流,我能从我爸那里听到的和我妈有关的内容,也非常少。”
“那你总知道你妈妈的职业吧?”阮夜笙说。
“她和我爸一样,也是个商人。”奚墨的目光落到一个古韵的花瓶上:“但她经营的方向,和我爸不同。我爸是多方投资,我妈只专精一个,她只做古玩拍卖。”
“古玩拍卖?”阮夜笙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别墅里那么多古玩摆件,都是你妈妈喜欢的对吗?”
奚墨点点头:“我妈有很多和拍卖有关的渠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个,就连她举办拍卖会的场所也不知道在哪,只有她那个圈子里懂行的人才清楚这些的。”xǐυmь.℃òm
奚墨以前也参加过一些拍卖会,但都是慈善拍卖会。娱乐圈这样的慈善拍卖会比比皆是,大部分也都是用来献爱心,或者炒作,拍卖品更是五花八门,从珠宝首饰到衣服等等,基本上由明星提供。
但是她知道,她妈妈举办的那种拍卖会,肯定和这种全然不同。
那是十分私密的。
甚至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拍卖品从哪里流出来的,背景更是三教九流,很复杂。
那样的拍卖会,一般人是不敢沾的。只有眼光毒,手段高的古玩行业人,才能玩得开。
“我也不太懂。”阮夜笙思索片刻,说:“不过听欢应该是很懂的,她以前也参加过不少古玩拍卖会,就是你说的那种,一般人不给进。”
“颜听欢也做古玩?”奚墨有点惊讶。
“她不做古玩。但是她认识很多古玩行业的人,她参加拍卖会,也不是去竞拍的,说是去找东西。她也没说在找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找到。”
“对了。”阮夜笙说到这,又补充:“如果你想知道你妈妈以前举办过的拍卖会,又不敢去问你爸爸,那我可以帮你去问听欢。她认识那么多这一行的人,如果告诉她你妈妈的名字,说不定会知道的。”
奚墨垂了垂眼睫,半晌才道:“还是算了,别去问吧,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好,那就不问。”阮夜笙看她心情有点不好,声音都柔了很多。
“你是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奚墨把简芫的照片放回桌上。
“没有啊。”阮夜笙连忙说。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妈怎么去世的?”奚墨的目光深邃起来。
阮夜笙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今天是简芫的忌日。问这个问题,奚墨应该会很难过吧。
阮夜笙是想知道,但她原本并不想真的问出口。
奚墨却缓缓开了口:“我妈是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的。她的车和另外一辆车相撞,另外一辆车超速,撞得很厉害。她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却还是没能救回来。”
阮夜笙面色凝重。
“我没有见到她最后的样子。”奚墨看着看向简芫的照片,轻声说:“我那时候只有五岁,懵懵懂懂的,丁叔叔说家里人不让我去看我妈临终的模样,怕吓到我。甚至我当时都不知道死亡具体是意味着什么。渐渐的,我才明白,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阮夜笙将手放在奚墨背上,轻轻拍了拍。
奚墨扭过头,看着阮夜笙:“我妈走了,撞她的司机却捡了一条命,被抢救了回来,甚至都没有坐牢,好不公平。”
“为什么?”阮夜笙讶异道:“没有坐牢?”
“证据很足,司机当时就在车上,被送去医院。”奚墨冷声道:“但司机一直坚持说不是他撞的,后面疯了。最后做了鉴定,确定是真疯,就被送到了一家疗养院关着。”
阮夜笙越想越奇怪。
如果真的证据充足,以奚季的性格和本事,这件事的结局应该不可能会是这样才对。
以奚季的人脉,要让那个司机定罪,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在那时候可是轻而易举的。
奚季那么爱他的妻子简芫,怎么能接受肇事者只是被关到疗养院呢?
“你爸爸他当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阮夜笙问道。
“就是我爸把那个司机送到疗养院的。”奚墨叹气:“我爸每年给那家疗养院一笔丰厚的费用,让疗养院好好照顾那个司机,确保他一直能活得好好的。这些都是丁叔叔告诉我的,小时候我很不理解,觉得我爸没有给我妈讨回公道,甚至有点恨他,丁叔叔却说我爸是在做正确的选择,他这全都是为了我妈好。”
“这很奇怪。”阮夜笙说:“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奚叔叔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得已才这样做?”
“后来等我长大了,我也像你这么想过,因为这不像是我爸的风格。”奚墨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二的时候,有一次没有参加排练,也没有请假,王老师找半天都不到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记得,记得。”阮夜笙点头:“你可是王老师最看好的学生,那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她因为你发这么大脾气,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
“那天我悄悄去了那个疗养院,还把手机弄丢了。”奚墨说。
作者有话要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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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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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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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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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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