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那就是站在名为死亡的万丈深渊边上,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万劫不复。
谁敢和死亡扯上关系,谁敢冒这个险。
濒死之所以让人惧怕,确实是因为死亡本身给它带去的影响,世人畏死,所以畏惧所有一切和死亡沾边的东西。按道理来说,死了就是彻底什么都没了,而濒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死亡在事实逻辑上应该比濒死更可怕才对,可是但凡向那些有过濒死体验的人问询,得到的答案通常却是濒死的感觉其实比死亡更可怖。
因为死亡意味着再无感觉,可能死时是痛苦的,之后就彻底消散了。而濒死不但是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来临时的那种疼痛,挣扎,彷徨,绝望,等后来从生死边界线上爬出来以后,若还记得濒死时的情形,不论过去多久,那种感觉都会成为烙在骨子里的阴影,伴随一生,让人一想起就后怕。
突然扯出这样一个异常沉重的话题,气氛顿时凝滞起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阮夜笙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些,之后继续分析:“如果其中一个条件是濒死,那到底是两个人都要处在濒死状态,还是说至少有一个人濒死就可以了?先前在酒店的时候我们虽是双双昏迷,不,甚至可能是双双濒死,而今天就只有你一个人陷入昏睡,我是好端端的,可是也发生了短暂的交换,那或许是意味着只要最少有一方的身体和意识同时达到虚弱条件,这个过程就可以进行了。如果将这个虚弱程度加强到濒死程度,才有可能彻底换回来,那么同理推论,只要至少有一方达到濒死即可,并不需要两个人同时满足濒死条件?”xiumb.com
她低头暗自琢磨了片刻,觉得还是有些漏洞,就又补充说:“当然,如果说是因为我今天身体状况正常,而导致交换时间非常短,影响到了交换的稳定性,那么可能一个人濒死也会影响其结果,或许最终要两个人濒死才能真的做到。不过条件是至少一人濒死,或者两人濒死,其实也都是有可能的,我们暂时还没办法确定,只能都归入备选条件中。”
如此分析了一番,她想听听奚墨的看法,结果发现奚墨只是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不吭声。
“我是不是哪里分析错了?”阮夜笙见她那副神态,不由问她。
“没有。”奚墨道:“你分析得很好。”
她在这停顿了一下,漆黑的双眼中盛了安静的光:“你就不怕么?”
如果交换回来的条件之一真的是濒死,那显然她们面前只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这个条件要达成实在太过困难,她们这辈子都换不回来了,只能永远以对方的身份活下去。
或者她们经历濒死,换回来了。
又或者她们经历濒死,再也无法醒来。
第一条就够难以接受了,而后面两条,怎么看都是再也无法醒来的几率要大得多,一个人到了濒死状态,还能由得了自己么?生命多么脆弱,可能只是一个毫厘之差,便走到尽头。
明明前路如此危险,阮夜笙却还能这样保持冷静,仍可就着濒死这个话题面色自如地分析着。
阮夜笙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下,很快就笑道:“怕啊。”
“看你不像怕的样子。”
阮夜笙说:“我心里怕,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怕归怕,事情总是要面对,要去解决的,怕也没用。”
“为什么不能表现出来?”
阮夜笙认认真真地道:“这件事不能向外人道,基本上只能靠我们两个人,如果我表现得很怕,那么肯定会给你增添很多负担,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不想拖你的后腿,而希望可以成为你的后盾。”
奚墨心思那么周密,又擅观察,又怎么会猜不到阮夜笙要如此回答。她明明知道,却偏要抛个问题出去,听阮夜笙亲口说出答案,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趣味。
大概又是生病闲得慌了。
“我告诉你。”奚墨声音沉稳:“我不怕。”
阮夜笙感觉她一直握着自己腕子的手又紧了一紧,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握疼了她,而是似乎刚刚好能传达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奚墨接着道:“所以你也不用怕。你也可以”
她目光偏了偏。
“我也可以什么?”阮夜笙被她握住,心里早已经是砰砰乱跳。
“你也可以依赖我。”
最后三个字低低的,像风送过来那样轻盈,阮夜笙却准确地将它攫住了,再放大在自己的耳边。像是被那其实并不存在的风呵了一下,阮夜笙的耳根都被呵红了。
“毕竟你也说了这事只能靠我们两人去解决。”奚墨却又摆出了她的那套义正辞严,道:“除了我以外,也没别的能让你依赖的了。”
阮夜笙:“……”
她耳根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那叫一个气。
有时候觉得奚墨明明是块不通人情的木头,等靠近了解了,才发现她说话那么有技巧,一下子就能勾起心中波澜,直让人从脸皮到脚底都能热了个遍。正被哄高兴着呢,又是兜头被她那一套义正辞严的解释给淋个透湿,更纠结的是,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奚墨道:“现在我们继续分析?”
阮夜笙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眼波横了她一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还能说什么?
奚墨也回看她一眼,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讨论濒死这个条件,接下来我们就建立在这个濒死为必要条件之一的假设基础上,进行进一步推断。其实那一次酒店大火以后,我私底下去了解了下情况,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从医院醒过来,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损伤,除了交换了身体,其余全都是安然无恙的?如果我们当时濒死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任何行动能力,因为某些原因性命垂危,而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大火随时会烧上来,两个濒死的人,之后怎么做到几乎毫发无损的?”
阮夜笙一下就明白她要说什么,等她继续说下去。
奚墨道:“唯一的可能,当然是有外力将我们安全地转移走了。我当初打听过,那一次死伤很多,连很多消防员队员们都因为救援而受了重伤,开始我以为是消防员冲进来救了我们,但是之后我深入调查了一下,我发现我找不到明确救我们的消防员,当然因为当时太过混乱,大家都忙着救人,谁还能记得到底救下的是谁,这完全可以理解。对我们有印象的消防员说当时被救出来的人全都被安置在一块区域,我们就在那块区域里躺着,现场太乱,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救出来的。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她说到这,似是回想了当初情景,接着道:“我们当时失去意识,无法呼救,无法跑动吸引注意力,又是躲避在高楼层的一间偏僻洗手间里,而大火必然导致到处都是浓烟,可见度非常低,要找人很困难,要找倒在地上的人就更是难上加难。我认为消防员从接到消防警报,到进入大楼,他们或许可以救下其他很多人,但是他们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们,而我们反而是少数没有受到明显伤害的幸存者,那么我觉得不是消防员救了我们,而是另外的人,并且一定是当时就在我们所处位置附近的人。只有在附近,才有可能第一时间赶到我们身边,施以援手,将我们从濒死状态中拉了回来。否则我们怎么可能在濒死过后,还有机会活着呢?”
阮夜笙眼睫垂了垂,那场大火仍历历在目,以至于她现在一回想,仿佛都能感觉到那种窒息的高温,似要将肌肤灼疼。
她说:“我的确记得门外有什么,从门缝看过去外面有个黑影,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还可能有人,说不定真的有第三个人在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什么事要在作者有话的小绿字说,就照例贴出霸王票感谢名单热闹下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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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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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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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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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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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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