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夜笙没料到奚墨会心细到这个程度,刚才对她说的那句嘱咐语气还那么柔和,显然是关心她的,欣喜之下心底只如砂糖融化般绵软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奚墨。
她虽然没开口,但是眼睛里的神色媚得像能滴出水来,每一滴水仿佛都蕴着千言万语似的。
奚墨被她这眼神看得略微偏过了目光,似乎有点不自在,绷着一张脸转过身朝电梯走去。
阮夜笙心中暗笑,赶紧追了上去,和奚墨并肩而行。她心里高兴,走在这早已看腻了的酒店通道里,却到处都是好风景。
“你关心我。”电梯里就她们两个人,阮夜笙毫不避讳,笑盈盈说。
奚墨真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样不知矜持为何物的,不由冷道:“别误会。我是怕你头发没干,一不小心感冒了发起烧来,如果烧坏了脑子,到时候就算身体换回来也还是我倒霉。”
阮夜笙还是说:“你关心我。”
奚墨:“……”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她本以为阮夜笙肯定也会和以前一样呛声回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按照她多年的经验不嘴炮的阮夜笙就不是阮夜笙。
阮夜笙拨弄了下半干的长发,轻轻说:“其实我心里并不想真的和你斗嘴,你就当我嘴贱吧。如果有一天,我不会再和你斗嘴,那就好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微风,看过来的目光也柔得似花瓣,仿佛下一刻这句话就随着风里的花飘走了,并没有在这封闭的电梯里存在过。
奚墨略略一怔,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楼层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奚墨道:“我在这等你。”
阮夜笙看她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邀请她,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回房间去吹头发。
生怕奚墨等太久,阮夜笙整理完毕就拿着包赶紧出来,远远地就瞧见奚墨站在电梯口,旁边戳着一个木桩子似的顾栖松。这两人相隔有些距离,一个高贵冷艳,一个锯嘴葫芦,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想必也没什么沟通,就这么各自站着。
阮夜笙看了奚墨一眼,朝顾栖松道:“顾栖松,你有事找我?”
顾栖松道:“小墨,路先生听说你晚上约了阮小姐吃饭,让我保护你们。”
站在一边的奚墨一脸被雷劈过的阴沉:“……”
小墨?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称呼过她,何况还是半路不知道从哪杀出来的一个保镖,即便现在她的身份由阮夜笙顶替,阮夜笙和这保镖也没到那么熟的份上。
奚墨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问顾栖松:“顾先生,你刚才叫她什么。”
“小墨。”顾栖松就是个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棒槌,此刻智商断电,情商欠费,回答得一脸正气。
阮夜笙赶紧将奚墨拉到一边,低声说:“之前有一次我开玩笑让他这么称呼的,没想到他当了真,估计也改不过来了。”
“老实交代,你到底给我挖了多少坑。”奚墨道。
“真没多少,当时就是开玩笑,我不知道他这么正经,全都会当真,以后再也不会了。”阮夜笙抿着唇,头略微低着,只将一双眼睛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以前奚墨擦的唇色都比较淡雅,现在阮夜笙使用的唇色会相对媚一些,抿唇的时候带出一抹轻咬的润泽,更显得楚楚可怜。
奚墨盯着阮夜笙,盯了一会,脸还是绷着,不过渐渐的也有点绷不住的趋势。过了一会,她语气缓和了下来,悄悄道:“你就不能让他再改口?我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
如果后面和阮夜笙换回来,每天听这么一个金刚铁塔似的保镖用一种棒槌似的语气叫自己小墨,声音太美她不敢听。
阮夜笙也小声说:“没办法,他人比较……固执。”
看来这事是板上钉钉没法再改变,奚墨只好默默忍了。
阮夜笙低头看看表,看向顾栖松那边:“你吃过晚饭了没?”
顾栖松道:“我吃过了,小墨。”
奚墨:“……”
阮夜笙嘱咐顾栖松:“待会我和阮夜笙去吃饭,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就在酒店餐厅,又不出去,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转告路清明,叫他每天不要太紧张了,我看着也累,每天你这么跟着,我也不方便。”
顾栖松没有立刻回答,只闷头闷脑地说:“小墨,请你等一下。”
奚墨:“……”www.xiumb.com
顾栖松叫“小墨”这种昵称级别的称呼时就是在棒读,没有半点语气起伏,惨不忍听,奚墨听着听着,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
顾栖松发了几条微信,得到回复之后,他向阮夜笙点了点头。
阮夜笙顿时松了一口气,朝奚墨使个眼色,两个人走进电梯,门关上了,将顾栖松隔在外面。
到了定好的包厢里,横竖就两个人,包厢桌子大,两个人就坐在一个角落,挨得很近,奚墨将那袋子水果随手放在多余的一张椅子上,也没什么话。
菜很快就上来了,三个热菜,一个冷盘,一个汤。
阮夜笙默默吃。
奚墨也默默吃。
这气氛有些微妙。
阮夜笙一边吃一边拿眼风悄悄打量奚墨,见她吃饭时细嚼慢咽的,身板挺得笔直,总是一副良好教养的模样,即使现在换了身体,那种气质也还是自然流露,仿佛这种高贵是与生俱来的。她家背景很深,横跨商界和政界,阮夜笙也是听说她的父亲一面对她疼爱,一面却又要求非常严格,可能从小她就被教导“食不言”,用餐礼仪太过到位,导致每次和她吃饭都有些冷清的滋味。
即使冷清,阮夜笙还是看得开心。
不过偶尔也会希望她和自己独处时,能更自由自在一点,不用端着那些讲究的礼仪。如果她在自己面前不再那么讲究了,能更放开一些,是否意味着心底那棵以往被自己小心遮掩的树有了一丝开花的机会?
阮夜笙想到这,一口菜夹在半空,也没顾得上送进嘴里,嘴角勾起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
或许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什么结果,也不敢想,所以阮夜笙比较随便,什么话都敢说。
她现在有点敢想了,但是却又开始忐忑不安。
以往戴上笑容面具,她什么也不怕,一旦全身心地沉浸其中,如果结局不如自己的希冀,伤心难过,是否又要戴上面具来自我舔舐伤口。从那时候起,她的安全感就一点一点消散,独自一人踽踽独行,戴上面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一点名为希望的星星之火,不能叫它灭了。
想到这,阮夜笙又有点自嘲地笑笑。
那是很遥远的。
她或许不该想那么远。
她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思绪中起伏了许久,那口菜还悬着,没吃下去。
奚墨在旁看了她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把那“食不言”的鬼扯家教甩到一旁,幽幽道:“这菜这么香?你闻这么久。”
阮夜笙:“……”
她赶紧把那口菜吃下去,想着刚才奚墨难道一直在盯着自己,顿时有了一种心思被看破的尴尬。不过这种尴尬稍纵即逝,她向来很会伪装自己,挑起眼角笑:“我知道你有强迫症,看别人夹了菜半天都不吃,你难受。”
“闭嘴。”奚墨瞥她。
阮夜笙又夹了一筷子菜,端着碗将那筷子送到嘴边,就是不张口来吃,斜眼盯着奚墨。
“别幼稚。”奚墨道:“快吃。”
阮夜笙还就不吃,故意吊着这个强迫症。
奚墨知道她故意使坏,冷笑:“那我喂你吃。”
说着就要靠过来,阮夜笙哪里想到平常她那么在乎用餐礼仪,端坐着那副优雅样,现在竟然会无视规矩来这一套,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之下,那口菜直接塞嘴里,稀里糊涂没嚼几下就吞下去了。
阮夜笙:“……”
奚墨也没料到她竟然这么狼狈地吞下去了,赶紧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阮夜笙眼睛睁大,看着她。
奚墨示意她喝水,轻声道:“噎到了?”
阮夜笙的脸上勾出一抹诡异的红晕,定定神色,接过奚墨递给她的水小口抿着。
奚墨见她没有被噎到,这才好像放松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端着她的餐桌礼仪,只是嘴上说:“吃这么快做什么,表演奶牛吃草?”
阮夜笙喝过水,想到她竟然在用餐时和自己说话,而且颇有点玩笑的味道,心情也和脸上的红晕一样微妙起来,她遮掩了一下,故作大方地承认道:“是啊。不过你还特地喂水给奶牛喝,难道你是养牛的?你养我了么?”
奚墨反唇相讥:“你现在拿着我的卡,我没养你么?”
阮夜笙:“……”
奚墨也顿住了,见她愣住,以为阮夜笙误解了什么。毕竟阮夜笙向来很有自尊心,本来就一直在为用奚墨的卡而介意,但是因为情况特殊,她的收入又无法承担奚墨这种天后级别的消费,光是日常保养这一项的费用都贵得让人咋舌,也是没办法才拿了奚墨之前留给她的卡,心里暗自打算以后赚了钱再还给奚墨。
奚墨有点尴尬,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卡养着我的身体,这很正常,你现在用着我的身体,所以我养你,也很正常。你别误会。”
阮夜笙深知她的性格,她虽然冷漠自傲,却从来不会真的去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又怎么会误会呢,她只是被奚墨说出“养她”这样词意暧昧的话而惊住了即使奚墨并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奚墨这样硬邦邦地解释,阮夜笙就更想笑了,她微笑道:“我知道的。你养我,我很开心,你也别担心我会误会什么。”
奚墨没再接话,看神色似乎是放心了。
吃到后面,阮夜笙的手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膝盖,疼得她蹙起眉,缓了好一会才勉强好一点,端起水杯又喝了口水。
奚墨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也蹙了眉,冷不丁道:“你上药了么?”
她指的当然是膝盖。跪了那么多次,不用说也知道很疼。
阮夜笙明白过来,摇摇头,笑意自然地浮了起来:“没有,我以为没什么事的。”
之前因为丁沛紧张导致多次重拍,她前前后后跪了太多次,膝盖其实都跪青了。白天忙得没时间,那种淤伤的疼痛又是慢慢发作的,之前还不明显,就没太在意,收工后又一门心思想着晚上和奚墨吃饭的事,也没顾得上药,现在痛劲上来了,稍微碰一下都疼得不行。
奚墨站起来,走到旁边那条空闲的椅子上,在装水果的大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很小的塑料袋来。
小塑料袋里裹着什么,她也不说话,将那小袋子递给阮夜笙。
阮夜笙接过来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小瓶活血化瘀的药油,从包装袋上印的名字来看,就是酒店外面那个连锁药店,阮夜笙记得那药店离奚墨后面进去的水果店很近,应该就是之前奚墨在外面转悠的时候买的。
盯着这瓶药油看了许久,阮夜笙眼睛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她不知道奚墨为什么要去水果店,也不知道奚墨在水果店做了什么,但是她至少知道奚墨为什么要去药店了。
是为了她。
或者说,是为了她的膝盖。
作者有话要说:君导备注:这文很慢热,等到身体换回来之后才会开始真的谈恋爱,别的就不透露了,慢慢看下去就可以辣
谢谢大家给我投的霸王票和营养液,还有打分,么么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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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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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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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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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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