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摆着一副狰狞的脸孔,扑上来要脱颜欢的衣裳。
便是心再大的女孩,此时大概也会生出些不好的联想,何况颜欢一向是悲观主义者,总更乐意把人往坏处想。
她几乎是立时就想到了一些下作的手段。
而,最下作的,无非是扒光她,甚至是找几个人来对她干点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如果颜欢是这个时代里的女孩,此时大概早被吓尿了。偏偏她是个“西贝货”,而且还是一个在十岁稚龄时就智斗过老色狼的“西贝货”。
和当代之人不同,颜欢可从不认为女人的价值就在那一层膜上。便是真遭遇到那种不堪,她也绝不会为此而要死要活就如印度某著名访谈节目里,那位女士的观点受害者有何可耻之处真正失贞的、该感觉羞耻的,难道不该是那些罪犯
所以,当两个婆子的手落在她身上后,颜欢紧咬起牙关,强迫自己学着析斯亦,只那么面无表情地冷凝着一张脸。
叫她意外的是,见她这么冷静地沉着张脸,竟既不反抗也不惊慌,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后,看着倒似比她还要不知所措的模样。
最后,二人也只是动作粗鲁地扒掉她身上那件“物证”,便再没碰她了。
抱着那件“物证”,三个婆子嘻嘻哈哈说笑着,转身出了小屋,且还故意很大声儿地把房门给锁了。
听着那三人渐远的说话声,颜欢不禁狠拧起眉头。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知道那些人锁了门,颜欢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又拉了拉门,直到从门缝处看到两个门环中间吊着一把铜锁,她这才转过身来。
亏得这小屋里果然如那个“副手”所说的那样,是燃着个炭盆的。便是被扒走了外面御寒的棉袄,颜欢一时倒也不觉得怎么冷。
只是,少了件外套,多少叫她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
颜欢缩起脖子,走到屋子中间的炭盆面前,又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火,这才扭头仔细打量起这间小屋。
这间值守的小屋极小,看着比她如今的“宿舍”还要小了一号。屋里除了门口有一张小方桌外,便只有里侧的一张架子床了。
那张架子床的长度,恰正等于这间屋子的宽度,以至于床的两侧全都顶到了两边的墙上。
除此之外,屋里的空间,也就只够放下门前的那张方桌,以及方桌和床中间的那个取暖炭盆了。
颜欢把周围打量了一圈,见这屋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她只好走到那张架子床边上,想要借着床边坐一坐。
可等她走近了,她才注意到,那床上的床单,怕是有八百年没换过了,颜色看着就叫人觉得恶心。
颜欢低头盯着那床单看了又看,到底还是没能忍着恶心往下坐。
而虽说床上的被褥又脏又旧,这张小小的架子床,若仔细看,倒还能看出,它原本应该是“系出名门”的。
不说那四根积满灰尘的床柱上精美的雕花,便是床柱支撑着的床顶板上,那彩绘花纹依旧还清晰可辨。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床顶板的中间缺了一块条板。
想来正是这个缘故,它才遭遇主人的遗弃。
因为这床大体还是完好的,便被人废物利用,搬到这里给守夜人们做了临时歇息之用。
参观完这张床,颜欢把屋内打量了一圈,发现再没什么值得她关注的了,便扭头看了看那张桌子后面的窗户。
这屋子虽说极小,左侧墙上却开着一扇极大的窗户,以至于有一部分的窗户都被那张架子床给遮住了。
颜欢想了想,站起身,伸手去推了推那窗。
叫她吃惊的是,那窗居然一推就开
怎么说,这也是囚禁她的小屋呢窗户居然一推就开
站在炭盆前,颜欢盯着那扇窗户沉思良久,终究还是推算不出来,那些人把她关在这个地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以及,这扇几乎像是在引诱她翻窗逃跑的窗户,又代表着个什么意思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着那窗户,颜欢不由就抽了抽唇角。
那些人得有多蠢,才会用这种低端的手段来暗示她可以逃跑
何况,今儿这件事,颜欢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逃跑的必要。
站在炭盆前,颜欢一边烤着火,一边听着门窗外的动静或者说,听着门窗外的一无动静。
半晌半晌,见始终没人来搭理她,颜欢盯着那窗户又看了看,觉得她还是要先了解一下窗外有什么,便又伸手把那窗户给推开一道小缝,小心地往窗外看去。
当世的窗户,和后世左右推开的窗户不同,一般都是从下面推出去的。
颜欢把那窗户推开一道缝,探头看出去,便只见窗外是一条窄短的防火夹巷。
夹巷的尽头,似乎连着一条甬道。甬道的对面,正对巷口处,是一截雪白的墙皮。略往右一点,可以看到墙上开着半扇如意门。那如意门的门簪下,还吊着一盏气死风灯。
借着那摇曳的灯光,颜欢看到,那扇门正紧闭着。且,院门后面的院落里也是一片漆黑,显然此时那边是没有人的。
看着那半扇院门,颜欢不禁沾染了析斯亦的坏习惯,像个近视眼般一边皱眉一边眯眼沉思。
根据那个“副手”带她们过来时的方向和距离,颜欢在脑海里测算了一下,便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她没有算错,那么,巷口前的甬道,该就是府里几位小爷外书房门前的那条甬道了。
就是不知道,斜对面的那个院门,是属于哪位小爷的外书房。
当然,肯定不会是正在书房里请客的“二爷”的。
换而言之,那边的小院,不是三爷的外书房,就该是大爷的了。
扶着窗框,颜欢踮着脚尖试了试,结果发现,从这个角度,一点儿也看不到“二爷”的外书房,倒隐约能够听到那边热闹到不行的鼓声,以及一阵阵的欢呼声
想着这会儿就算她呼救,析斯亦那边肯定也听不到动静,她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只是
放下窗户,回到炭盆前烤了烤手,颜欢又疑惑了起来。
这些人这么算计着她,到底为了哪般
还有,这窗户
她有逃跑的必要吗
这么想着时,颜欢忽然又想起那淋了她一背的莫名液体。
于是她立时伸手摸了摸那条依旧潮湿着的发辫,且还不嫌脏地将手指放到嘴里尝了尝。
没味道
可见,这果然不是什么甜汤。
可这后脖颈处淋的东西
当她拉着板栗重新演示了一遍现场时,她当时就发现了,这个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弄湿她的后背
她正皱眉沉思间,忽然听到那被锁上的门环发出一阵细微的磕碰声,像是有人在小心地推着那门。
而,来人若是如意,或者是丁妈妈的人,他们的动作肯定不可能如此鬼祟
想到两个婆子故意引着她去误会的事,颜欢眉头一耸,立时警觉地退到那张架子床边上。
只可惜,那架子床虽看着老旧,却是用榫卯连成的一个整体,叫她没办法把那床柱掰下来当个临时的武器
门外那人似是刚发现那门被锁了一样,顿了顿,又小心地把门拉回了原处。
然后,隔着那门,颜欢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又模糊的声音。
“欢颜,欢颜”
门外那人压着声音,小心叫着她的名字。那低沉的声音,一时竟叫她都分辨不出男女。
颜欢谨慎靠过去。
似乎是那人从门缝中看到她走过来,不等她走近,那人就压着声音急切道
“不好了,他们要害你呢你快跑吧,再晚可就没命了”
颜欢眉头一皱,拿起桌上的灯盏凑近门边上,却只见那原本隔着门缝看着她的人,此时竟猛地往旁一闪,像是不想让她发现是谁在给她通风报信一般。
“你是谁”
颜欢也压着声音问道。
“你就别问了”
那人的声音更加压低了几分。那几乎是用气息发的声,愈加叫人辩不出男女年纪来。
“总之,我不会害你的不信你从窗口往外看,巷口对面就是三爷的外书房。那些人是打算把你弄死以后,扔到对面三爷那里,好栽三爷一个逼奸人命的罪名。你赶紧跑吧跑去找二爷,让二爷替你做主。快跑,晚了可就没命了”
那人说完,便转身匿进了阴影里。
颜欢赶紧凑到门缝处,又举高了烛台,却什么都没能看到。就仿佛那人是平空出现,又平空消失的一般。
她正不死心地张望着,忽然只见前方那排小厅的阴影里,隐约走出来一个人影。
颜欢先还一阵紧张,直到那人走近了,看体形她才认出,原来是那个留下看守她的婆子。m.χIùmЬ.CǒM
那个婆子大概是去方便了,这会儿还在低头理着衣裳。偏一抬头,恰正看到颜欢举着烛台站在门缝中间。
婆子大概以为她要逃跑,脸色顿时一变,拧着个眉头就大步上前。偏她将要走进灯影里时,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收住脚,生生把两边嘴角往上扯起,这才仿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向着颜欢走了过去。
“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隔着门缝,她一脸谄媚地问着颜欢。
而虽然因着黑暗,叫颜欢没能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她那肢体动作的变化,却是一点不落地全都进了颜欢的眼里。
颜欢看着这婆子默默眨了一下眼,只作无知无觉状,皱眉道“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那婆子陪笑道“总要等老太太示下。”
又道,“姑娘且耐心等等,该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人了。”
颜欢听了,立时对着那婆子又是一阵抱怨。最后,还因那婆子不肯放她出去,而故意挑衅地举高烛台,对着那婆子的脸,“噗”地一下吹灭了烛火。
然后,她重重地把那烛台往桌上一搁,这才缩回床边最黑暗的角落里不吱声儿了。
直到她彻底没了声儿,婆子隔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又不放心地叫了声“欢颜姑娘”,引得颜欢在黑暗处骂了她一句,她这才放了心,重新拉好门缝。
只是,回过身来,婆子便悄悄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又隔着门,对着暗处的颜欢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屋里,颜欢缩在床边上最黑暗的角落里,不禁皱着眉头一阵沉思。
报信之人虽然鬼鬼祟祟地不肯露出真容,颜欢却并不觉得那人是在撒谎。至少,不全是谎言。
从她和迎儿相撞开始,她就一直有种落进圈套里的感觉。
而这些人拐了这么多的弯,设了一重又一重的局,显然不可能仅只是针对她这么个“丫鬟”身为“奴儿”,她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既然不是为了算计她,那么,显然就是要借她算计别人了。
不用说,如果那人没说谎,三爷肯定是被算计的一个。
不过,颜欢却并不认为那些人要算计的只三爷一个。如果叫颜欢来安排这事儿,就着“欢颜”被杀一事,她至少能安排个一石二鸟之计,把二爷和三爷一并算计进去
比如说,于事后放出风声,说二爷不满他那丫鬟跟三爷勾勾搭搭,才于杀人后又嫁祸三爷
三爷林杭,是林家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读书种子”。听说林氏族人比看重那嫡出的二爷林析还要看重三爷林杭。如果那孩子因为这种事被毁了前程,想也知道,即便国公爷有心要袒护二爷,只怕族里诸位长老就不肯放过他。
如此一来,那趁着年关喜庆替林析向朝廷请封一事,自然也就告吹了。
这般一排除,那设局之人是谁,自然也就昭然若揭。
只是,眼下的这个局,她该如何破呢
不过
不是颜欢多疑,她总觉得,这个来给她报信的人,也未必就是出于什么好意。不定,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比如,借着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她,好叫她因害怕而逃出去瞧,怕她弄不开窗户,连插销都事先帮她弄坏了呢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要费这么一番事
颜欢脑洞大开处,不禁觉得,那些人是想到,如果在这屋里杀人后再移尸三爷那里,可能会留下不必要的破绽和痕迹。倒不如让她自己先翻窗逃跑,然后半路劫杀
所以,她不能跑
可也不能留在这里等死。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颜欢抬眼看看四周。
好像这屋里也没个能藏人的地方
该如何做,她才能脱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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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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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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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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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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