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我,实话实说。”姜烟一字一句道。
施冷抿唇。
她确实在担心姜烟承受不了,但看着面前这个挺拔如松的身影,很快就打消了最后一点的顾虑。
“我不死心,隔天又问了。”施冷深吸了口气,“闯进实验室的时候还没有到饭点,但一直到凌晨过后,人才被拖出去。”
也就是说中间有八九个小时,杨瓷都待在那个包厢里……
姜烟骤然闭眼,紧紧咬着牙关,但上下牙还是颤抖着磕碰起来,猛地起身往墙壁上狠狠一打。
砰!
“姜烟!”施冷一惊,连忙去抓她的手,却见血液涌出,窥见森森白骨。
施冷脸色微微变了,咬牙,抬头去看那双黑瞳,此刻已经是遍布血丝,眼底的恨意仿佛能灼烧空气,满目疮痍。
“我没事。”姜烟哑着嗓子道。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阁楼里的时光。
想起了发烧时喂饭的手,想起了那些哄睡的故事集,想起了偷偷带回来的热饭,想起了呢喃婉转的童谣……
纵然是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会再有,可是得知给予她这些的人用这样绝望和悲戚的方式告别了世界,她还是无法控制地愤怒和痛恨。
而现在呢?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朋友身死,亲人离散,陷在充斥着算计的婚姻中,举步维艰。
这条路太冷,也太孤独了。
就算屠尽仇人,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再也看不见。
“坐吧。”施冷挪开身子,指了指地面铺的纸皮。
“不用。”姜烟摇头,将翻涌的情绪暂时压下,表情冰冷,“你对这实验知道多少?”
施冷道:“我知道的所有就是你拷贝走的那些文件。”
“见过领头人吗?”
如果杨瓷是因为实验被灭了口,那她的身死很有可能不是陆召能决定的。在她看来,陆召那点胆子还不够杀人。
“没有,我直接对接的人就是陆召。我们只负责这个实验的试药部分,上面的人很谨慎,连陆召都不知道具体要做的事情,还时常出言抱怨。”施冷道。
姜烟抿唇思考片刻,随后道:“你丢了之后,陆云溪第一个查的肯定是我,所以我不能带你回酒店,一会儿我让人把你送到北城安置,陆云溪的手暂时还伸不到北城,你耐心等我消息。”
“好。”施冷对姜烟十分信任,没有多问。
姜烟安排好一切,回了酒店。
她在楼下看见了傅司眠的车,所以并不意外开门之后满室的灯光,目光在室内搜寻一下,往套间走去,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看见了那个身影。
“这么早就回来了?”姜烟脱下薄衫,走上前去。
傅司眠眯眼,“你觉得我该什么时候回来?”话音一落,呼吸突然顿了顿。
哭了?
姜烟侧身坐在了他的扶手上,撑着身子往前倾了倾,“我以为你会被那位大小姐缠住,还在思考应该怎么解救你呢。”
“为什么哭?”他问。
“陆云溪抓了施冷。”
傅司眠眼里没有意外。
姜烟了然,知道这段空白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傅司眠获取到真相了,于是身子往前面轻轻一滑,滑到了他的身侧,这姿势更像被他包裹着揽在怀里,气息很近,还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男人低头看她,首触到的是的她通红的鼻尖还有明显带有示意的眼瞳,随后才是那张脸上格外清冷的表情,似乎……情绪也是不对劲的。
她出去一趟,看来发生了不少事。
“施冷见过我母亲,在她被虐杀的那天晚上。”姜烟也没有隐瞒,随口将事情说了一遍,有些疲惫地往傅司眠怀里钻了钻。
傅司眠没有后退,头一次这么配合地定在原地。
他原本是要兴师问罪——被她摆了一道,还先斩后奏,这习惯不能养,尤其是对这样擅长得寸进尺的女人。
但此刻灯光就悬在头顶,照得那张脸上的脆弱和顾忌无处遁形,他心底突然被刺了一下,绵密的痛感让他蹙起了眉。
“傅司眠,我好累。”姜烟闭着眼道。
傅司眠动了动嘴唇,冷冽的眉目逐渐软了下来,“那就睡。”
“施冷还在等我。”
“我会让闻歌去接。”
姜烟笑了,埋头进了他的怀里,整个鼻腔瞬间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她竟然真的有了困意,闭眼便放空了思绪,沉沉睡去。
傅司眠盯了她很久,一直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才缓缓起身将她抱起。
她很瘦,长裙外晃荡的小腿挂在一边,长发缠在双手两侧,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和脖颈,皮肤白嫩到无可挑剔,在灯下甚至隐隐泛着光泽。
傅司眠扫了一眼,眼神深了深,转手把人放在床上。
“妈……”姜烟短促地叫了一句,咬唇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身形微顿,看见了她右手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干了,但伤口深得骇人。
傅司眠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熟悉的针刺感在心中蔓延,转身拿来药箱,缓缓将这只手包扎好,随后靠在床头,侧目去看那张苍白的脸。
一个念头骤然闪过。m.χIùmЬ.CǒM
——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夜色深浓,他伸手捏了捏那只包着纱布的手,闭眼沉思。
……
陆云溪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直到天空泛白还没有传来消息。
红姨上楼端来糖水蛋,轻声道:“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垫垫肚子。”
“还没消息吗?”陆云溪冷着声问。
“有一条。”红姨缓缓道,“刚才傅少爷的车开往北城了。”
“他走了?!”陆云溪瞪大了眼睛,颤声问。
“是。”
陆云溪咬牙,推开了红姨递上来的碗,“我不想吃。”
竟然连半句话都没有通知她就走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她冷着脸盯着空气许久,随后突然起身道:“我也去北城!”
“小姐,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红姨道。
“我本来就要管研究所的事情,陆飞白还答应给我在北城买个房子呢。”陆云溪甩下一句便往外走,“而且我不相信施冷和姜烟真的没关系!昨天救走施冷的人说不定就是姜烟!我去看看。”
红姨阻拦不及,半只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转了转,良久之后,叹息出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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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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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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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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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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