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梁兄叫我段钰便可。”
景王一撩衣袍,神色自若地爬上马车,另一边,苗恒提着包袱,跟着上了后头的马车。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片刻后又立刻悄无声息。
“小段钰,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你也要跟我们去扬州,怎么从来没见你来我府上玩过?”
梁含蕾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凑到段钰旁边坐了,嘻嘻哈哈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段钰抬眸扫了一眼,见她女扮男装,模样娇俏,年纪又对得上,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此人便是谢思远的未婚妻,定远侯府嫡女,也就是他未来的表嫂了。
“我家是皇商,做的布匹生意,跟着梁兄去扬州看看。”
段钰随意扯了个由头,接着便闭上眼睛往车壁上一靠,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梁含蕾悻悻地撇撇嘴。
“小小年纪身体不行,怎的刚出发便要睡觉。”
说完自己伸手掀开车帘朝外看,一路上看见任何新鲜的东西都大呼小叫,把两人吵得烦不胜烦。
“五哥哥,你说谢思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梁含蕾看见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年轻人模样清秀,背着书箱,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知为何就勾起了她心中对未婚夫的好奇和期待。
梁含蕾把下巴抵在窗柩上,眨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他家世这样好,也不去考科举,听说也不会武,整天都在街上瞎玩,比二哥三哥还不长进。哎,这样的男子如何配得上我,我——”
“咳咳咳——小蕾不要胡说!”
闭目养神的景王瞬间睁开了眼睛,梁牧泽倒吸一口冷气,被口水呛倒,忙出言阻止妹妹往下说。
要命,这可是人家嫡亲表兄,而且他此时能去扬州,可见跟谢思远的交情定然深厚,梁含蕾这个疯子当着一位亲王的面诋毁人家兄长,真是嫌命太长了。
“外头风言风语如何能信,谢公子祖父可是之前的状元郎,连长公主都一眼就相中的青年才俊,他能差到哪里去?世人大多穿凿附会,谢公子他不去考科举,定然是有自己的苦衷。”
梁牧泽拼命想圆回来,奈何他这人从小到大都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不会撒谎。一番违心话说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脸红得快要烧起来,梁含蕾皱着眉看他,伸手在他腿上重重一拍。
“哼,哥哥又撒谎!你从小到大撒谎便是这幅狼狈模样,只差在脸上写我在骗人四个大字了,我才不会信你。
你是不是已经被祖母收买了,明着跟我去扬州退亲,实际是要偷偷去定亲的?”
“小蕾住嘴!”
梁牧泽拦之不急,眼睁睁看着梁含蕾把退亲二字说出来,心中顿时叫苦不已。
“哦?你们是去扬州退亲的?”
景王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梁含蕾却毫无所觉,挣开梁牧泽捂住她嘴巴的手,亲热地凑到景王身旁。ωωω.χΙυΜЬ.Cǒm
“五哥哥你干嘛啦,此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段钰,实话告诉你,我们此行去扬州,正是要同谢家退亲的。之前谢家已经使人送来谢思远的生辰八字,等我的庚帖送到扬州,两家便算定了亲事。如今我们要去把庚帖追回来,这亲事呀,不定也罢!”
段钰捏紧拳头,狠狠瞪着梁牧泽,咬牙切齿道:
“没想到定远侯府也是这样趋利避害,落井下石的小人。”
梁牧泽满脸惭愧,不敢看段钰的脸色,只拼命伸手去拦梁含蕾,防止她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梁含蕾已经跳了起来,一口啐在段钰脸上。
“呸,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的,我们定远侯府是小人?呵呵呵,真是笑死人了,前儿夏首辅入狱,我爹还跟着上折子求情了呢!你懂什么啊,两嘴一张就乱说,这朝堂上事你懂个屁。”
骂了几句,梁含蕾犹不解气。
“若不是仗着家境,谢思远有什么?我才瞧不上他,哼,我本来是想去看看他的人再做打算的,现在你这样说,我就偏要去退亲!”
段钰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反而平静下来。
他自幼在深宫里长大,一身养气的本事自然不同于常人。他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梁含蕾一眼,冷笑道:
“如此最好,像你这样的姑娘,退了亲,对谢思远倒是一桩幸事。”
“你说什么?”
梁含蕾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车厢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自小到大受尽娇宠,虽然后头家境逐渐落败,但母亲格外偏疼她,五个兄长对她也是千依百顺。再加上定远侯府的名头还在,几个嫂嫂又都是高门大户的,她在手帕交圈子里,也向来是被人捧着,如今竟被人如此大喇喇地嫌弃,还是这样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梁含蕾顿觉脸上挂不住,双手一叉腰,对段钰破口大骂起来。
梁牧泽起先还想阻止,后来见他越阻止妹妹越来劲,索性双手一摊,开始摆烂。
“小蕾,哥哥是真佩服你啊,继续,你继续。”
小小的马车厢里,亲妹子在生死线边缘反复横跳,梁牧泽龇牙咧嘴,抱着双臂看热闹。
段钰从小受的教育,都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他向来早慧,早都习惯了掩盖情绪。可被这丫头的嘴实在是毒,指着鼻子骂个不停,绕是他脾气再好,也动了几分真火。
“你这丑八怪,谢思远相貌出众,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梁含蕾傻了。
丑八怪?
他居然说她是丑八怪?
她呆呆地看着段钰半晌,忽然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段钰的肩膀,朝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妈呀!梁含蕾你疯啦!”
梁牧泽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伸手揪住梁含蕾的脸颊,往旁边重重一扯。
“你他娘的快给我松手,你找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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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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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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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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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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