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轻笑一声,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柳晓晓,满含讥讽。
“怎么,看不起妾室?”
柳晓晓一愣,不自在地转过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嗤~糊弄谁呢,顾明月,别装了,你看不起妾室,看不起妓子。你了不起,你清高啊,你生出来就是千户的女儿。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行走军营,如此离谱,你爹娘还能纵着你,让你当了校尉。如果不是仗着你爹,你又算什么东西?”
萱草疾言厉色,说到后来,脸色苍白,带着剧烈的喘息。柳晓晓紧张地上前搀扶她。
“你别说了,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你——”
萱草挣扎了一下,想推开柳晓晓,谁料刚一动,就感觉身下一热,又一大滩东西涌了出来。她惨白着脸,死死捂住小腹,凭直觉也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是啊,她在妓院多年,不知喝了多少避子汤,汤药伤人,她一个贱籍,竟还妄想凭此跳出泥潭。
也许大家说得对,她这样的人,生来带罪,这一辈子,就该在地狱中发烂发臭。
柳晓晓看见了萱草身下那一大滩血,吓得手都抖了,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萱草的手。
“你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萱草,你再坚持一会儿,孩子一定能保住的。”
萱草只垂着头,眼眸里一片死寂和空洞。
过了一会,韩俊急匆匆带着大夫赶来了,那大夫伸手把了下脉,叹口气。
“孩子没了,我开副汤药调理,小月子好好做吧。这位夫人还年轻,往后机会多的是,不必如此难过。”
说完,他又看了韩俊一眼,安慰道:
“夫人,你夫婿身子骨真好,我这一路上被他拽得都快飞起来了,他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这样好的身体,你放心,很快就能又怀上的。”
韩俊面皮瞬间涨得发紫,他张开嘴,想解释几句,支支吾吾,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只能抿着唇,老老实实拿着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
萱草的眼珠转了转,视线黏在韩俊背影上,仿佛又有了一丝生气。
这几日,柳晓晓每天过来照顾萱草服药,萱草终日冷着一张对,对她恶言恶语,不过面色却显见的红润了不少。
“顾明月,我警告你,我小产的事情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柳晓晓放下药碗,开始掰手指。
“你,我,韩俊,那大夫,这便已经四个了。”
“你——若是你敢泄露一丝一毫,我同你没完!”
萱草狠狠瞪一眼柳晓晓,乖乖地端过药碗,自己把药喝了,想了想,又往腰肢上缠了两圈布。
“两个月显怀了没有?”
柳晓晓神色复杂。
“你能瞒多久?军中随行的陈大夫最是老实听话的,绝不敢违逆楚世子。如今他每隔几日就来给你诊平安脉,下次诊脉时,你要怎么办?”
萱草冷哼一声。
“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过得几日,陈大夫坐的马车忽然受惊了,他滚下马来,摔断了一条腿。受了伤,自然不能再跟着车队上进,楚世子只得命人到就近的城镇去寻大夫。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的大夫,姓方,长得面白微胖,笑起来很是和善。方大夫提着药箱来给萱草诊脉,柳晓晓替萱草捏一把冷汗。
谁料方大夫诊完脉,朝萱草点点头。m.χIùmЬ.CǒM
“这位夫人胎像很稳,只气血略有不足,多吃些温补之物。”
说完开了些干草鹿茸之类的,就提着药箱走了。
柳晓晓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不懂医术?”
萱草翻个白眼,柳晓晓立即明白过来。
“这是你请来的人?天呐,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到此刻,她对萱草真是刮目相看,她一个孤女在车队里,随行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只有一个叫小桃的婢女。那婢女对她好像也不是很上心,来了几次都没有伺候在营帐里。
“关你屁事啊!”
萱草不耐烦地挥挥手,赶柳晓晓走。
“你这样子,也不知怎么当上校尉的,我看韩俊都比你能干不少。快些走开,别在这碍眼。”
柳晓晓赧然,萱草说的不错,她来了这些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大的长进。幸好两人本就不熟,若是再相处一段时日,只怕自己在萱草面前也露馅了。
车队顺利地前进,这一路上,楚世子就好像忘记了有萱草这么一号人物。只偶然叫人送点药品吃食过来,萱草几次主动说想去伺候,也被他不耐烦的打发了。
“一个妓子,伺候什么?司琴,你稍微盯着点,这种烟花之地的女人,怀了身子也不安分。车队里全是男的,可别叫她做点什么事出来。”
庞博束手立在旁边,闻言笑道:
“世子,萱草姑娘母凭子贵,得了失心疯也不敢坏自己前程啊,您多虑了。”
司琴转了转眼珠,上前给楚世子倒了一杯茶。
“这可说不定呢,我瞧那几日,好似有一位年轻的小旗经常出入萱草姑娘的营帐。”
楚世子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司琴。
“年轻的小旗,长什么模样?”
“个子高高的,长的挺俊朗,笑起来牙齿很白。”
司琴比划了几下,楚世子一愣,脑中立刻闪过韩俊的模样。
“妈的,这贱人!”
楚世子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来到萱草的帐前。
此时已经入夜,帐里燃了灯火,将两道人影映在帐布上。
两人凑得极近,低声说着什么话,萱草好似还伸手,轻轻捶了对面那男子一下。
“臭biao子!”
楚世子热血涌上脑门,立刻冲进了营帐。
他本就有些心虚,最近他的病越发厉害,见了女人,尤其是漂亮女子,就感到一阵烦闷。萱草几次想见自己,都被他拒绝了,这种烟花之地的风流女子,怕是耐不住寂寞了,他早该想到的。营中都是男子,可恨他一时不察,竟叫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楚世子怒气冲冲地闯进营帐,劈手就打了萱草一巴掌。
“你这贱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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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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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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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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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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