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一袭黑衣快速跳跃在鳞次栉比的房顶之上,晚风抚过她的发丝,带走了身体里的一丝燥热。顾明月深吸口气,只感觉通体舒泰,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然后她就真的那么做了,她轻轻撮口,发出一声极其悠长清越的声音。
这啸声带了浑厚的内力,此时若是在山林里,必然山呜谷应,栖禽惊起。
可惜这是在扬州。
“你神经病啊,大半夜鬼叫鬼叫,扰人清梦,有没有公德心啊!”
陆陆续续有人开窗出来骂,顾明月忙一缩脑袋,老老实实的蹲在屋顶不敢动弹。
便在她蹲着的这户人家,一名白发老者猛的睁开双眼,一双虎目之中精光四射。他麻利的翻身下床,一瘸一拐的跳过去拿起拐杖。
“快,有敌军袭营,弟兄们拿好武器,随我迎敌。”
嗓音高亢激烈,不一会,屋子里油灯亮起,一个竹枕狠狠的砸在他身上。
“死老头,半夜装的什么疯!还迎敌?真有敌军你怕是早吓尿了吧,做梦还不忘吹牛逼,老子他妈也是服气。”
一名面貌刚毅,眼神狠戾的青年抱着破被坐在墙角的木板床上。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看向老者的眼神满是厌恶。
竹枕准确的砸在头上,戚镇雄一愣,眼中的澎湃和热血一点一点退了下去。
今夜月色很凉,窗下撒着一片白光,窗外的竹林被风吹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偶有虫鸣相和。
这里是扬州,是民和年丰的太平盛世。窗外没有呼啸的北风,没有漫天飞舞的狂沙,没有铁蹄弯刀的胡人。
也没有他的好兄弟们。
可是方才的啸声,分明是顾将军警告敌袭时惯用的啊。
戚镇雄垂眸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裤管,紧绷的脊背慢慢松了下来。他失落的扯扯嘴角,转身看向墙角的青年。
“小策,爹吵到你睡觉了?再睡一会吧。”
“睡你妈!给老子钱,我要出去喝花酒!还有,别叫我小策,我的全名叫宋策。”
宋策起身从床底下掏了个破瓦罐出来,戚镇雄见了,一瘸一拐的扑上来抢。
“小策,这钱还得留着买米,不能再拿去乱花了啊——啊!”
宋策狠狠一把推开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滚开!用你管老子的事?”
说完数了数手心的一把铜钱,藏在袖袋中出了门。
屋顶上的顾明月趴了一会,脑子清醒过来,突然想到自己不认识陈旭家在哪。只见下方的木门“嘎吱”开启,有一名男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独身走到小巷中,寻了处墙角解开裤裆开始放水。
顾明月从屋顶跃下,悄无声息的走到宋策身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兄弟,请问下,陈旭家怎么走?”
“我草!”
宋策吓的一哆嗦,尿了自己一手,他转过身正要骂,待见到顾明月的长相,猛的一愣,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阵。
“柳二姑娘?”
顾明月:“你认识我?”
宋策撇撇嘴,不愿再多说,伸手朝西北方一指。
“你要找四大纨绔里头那个陈旭?拐过前头街口向右转便是,半条街都是他们家。”
顾明月点点头,一个纵身又跃上了屋顶。宋策犹豫一番,追上几步抬头问道:
“二姑娘,你是会武的?大姑娘也是同你一样吗?”
顾明月不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人应当是认识大姐。他要问的,是大姐会不会武艺把。
顾明月摇摇头,“这是我的秘密,你得替我保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在屋顶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宋策的视线中。
过了这片街区,不远处便是双桂巷,巷子以路口的两棵大桂树命名。那桂树也不知多少年了,密密的浓阴遮盖了半片屋顶,可以料见,若是到了秋季,丹桂飘香,必然满街芬芳。m.χIùmЬ.CǒM
顾明月方向感极好,又站在高处,她自屋顶上看了几眼,便凭着经验分辨出了陈旭的院子。定然是离中轴线上的主院最近,灯火通明的那一间。
顾明月犹如黑夜中的夜枭一般,整个人压低了在屋面上疾行,她选了一间灯点的最亮的屋子,一个倒挂金钟从窗口挂了进去。而后飞速的攀上房梁,将身子隐在一团阴影之中。
“咦,窗怎么开了?”
陈旭皱眉,起身走到一旁,探头出去看了两眼,见廊下灯火寂静,悄无人息,这才松口气,把窗户关好,上了插销。
“阿旭,大哥吩咐你的事情,你可都记住了?”
屋内的描金赤凤檀木阔榻上,正斜斜歪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他长了一双浓眉,眉梢微微有些靠拢,脸型瘦长,整个人透露着几分阴沉。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老说我一事无成。这事若能办好,我是不是得居首功?那二十万银子,可都归我了,不能赖账啊。”
陈文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不就二十万吗,成,给你,都给你,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样。”
陈旭冷哼一声,有些嫉妒的看向自己的兄长。
“我又不像你,早早的掌管家业,每日手缝里就有几万几十万的银子流过。爹一直防着我呢,一个月也就给我几千两,够个什么啊。”
说完,有些眼热的凑到兄长身旁,去摸他的腰牌。
“大哥,这事要不分几块给我办?柳家家业也不小,你一口吞下,也不怕给撑坏了。”
“旭哥儿长进了啊?想办差事了,成,哥哥今日心情好。你若是真想上进办差的,我还真就把事情交给你做。我可不像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能因为你做坏过几桩差事,就剥夺了你要成长的机会呢?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日后陈家的家业,还是得咱兄弟一起撑着才是。”
陈文昌把腰间的牌子解下递给陈旭,陈旭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和感动。
“大哥,你待我真好,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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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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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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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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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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