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多巨贾,从事的又是茶丝等昂贵的贸易,商品长途流传,经水陆贩往全国,远的可达千里。
若是都用银子交易,路上既不安全,雇镖局压运又是一大笔开支。渐渐的,有南方商人联合起来,用汇票清算远地的账目。
如今全国有十家票号,其中最大的便是谢思远家的雨安票号。
顾明月抽出一张银票细看,只见这银票是用上等的桑皮纸所制,上头印着极其复杂的花纹。
最上面写着雨安票号四个大字,银票中间,右侧写了“安字第十八号”,再居中,是“凭票面付市钱壹仟两”。左下角写着日期,还盖了红色的私章。
顾明月爱不释手的翻看一阵,取出那一整叠银票,一张一张的开始数。数了三遍,顾明月放下银票,叹口气。
三十六张,整整三万六千两啊!
“翡翠,我嫁过来不过两年功夫,为何少了一万四千两!我都是怎么在用钱的,啊?你也不劝劝我?”
翡翠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明月一眼,见她并不像要发怒的样子,反而一脸困惑,这才试探着说道:
“姑娘,你忘了,还有一万两给姑爷了啊。当初谢家下聘,彩礼便花了一万两,这笔钱是他们家借的。你们成婚没多久,小姐你就将钱还给了姑爷,珍珠姐姐为此还同你吵了一架——”xǐυmь.℃òm
看着顾明月渐渐瞪大的眼睛,翡翠越说越小声。
“姑娘,我没有旁的意思,你嫁了人,夫妻一体,这银子怎么花都是应当的。”
顾明月伸手捂着胸口,脸色铁青。
“你憋说了——谢家借钱娶我,我带着嫁妆嫁他们,还掏钱给他还银子?这岂不是等于我自个花钱娶了我自个?
一万两啊!柳晓晓你这个脑子进水的瓜皮,我*****!”
翡翠震惊的看着顾明月口吐芬芳,连名带姓骂了自己一大串。
“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啊?”
翡翠吞口口水,紧张的伸手扯了扯顾明月的衣袖,这样子怪吓人的,小姐该不会中邪了吧。
顾明月回过神,用力的闭上眼睛,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她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视线扫了那些田庄地契一眼,顾明月伸手盖上匣子,把它远远的推到桌子另一边。
算了,不看了,反正不是自己的银子。柳晓晓这个蠢货,真是越看越来气。
因着银子的事,顾明月这两天都对谢京墨横眉竖眼的。谢京墨以为她还因妹妹的事生气,又不借他银子,心里头也不痛快。两人之间一时冷了下来,连身旁的下人都看出不对劲了。
到喜礼这一日,谢京墨的神色总算和缓了几分。
三月十五,良辰吉日,宜合婚、祭祀、祈福、出行。
刚过寅时,谢家人便早早的起来了,沐浴更衣,焚香祷祝完毕,众人坐着马车来到谢家祖庙。
祖庙坐落在瘦西湖旁,凌晨的瘦西湖格外宁静,此时东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天色尤在昏暗交接时分。湖面上笼着层层白雾,被风一吹,卷着水汽飘到脸上,朦胧而美好。
顾明月深吸一口气,只感觉五脏肺腑里都浸了一股江南的温润感。
她跳下马车伸个懒腰,对谢京墨也不像之前那样反感了。人家小夫妻的事,她不过一个路过的旅人,操的哪门子闲心呢。等到鬼差将两人的魂魄再换回来,这江南的一切,不过只是存在她记忆中一场虚幻的美梦罢了。
“晓晓,此处是祖庙,须得放尊重些。”
谢京墨低咳一声,不悦的看向顾明月伸着懒腰的不雅动作。顾明月耸耸肩,转了头四处打量。
只见眼前是一大片宽阔的空地,后头立着高大的门楼,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谢氏宗祠”四个大字。
谢太太今日的粉擦的格外的白,那一张颧骨高耸的脸,被昏昏的灯光映的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几人不发一语的等在门口,过了片刻,木栅栏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是谁要行喜礼?让她一个人进来就行。”
谢京墨点点头,看向顾明月的眼神难得的带了一丝担忧。
“多谢七叔公。晓晓,去吧,不用担心,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哦,知道了。”
顾明月跟在谢七公身后进了院子,穿过白石甬路,两旁皆是苍松翠柏。再往前,是一座巨大的殿宇。
到得殿宇门口,谢七公停下脚步,示意顾明月一个人进去。
“待会若是受不住,你便求饶,都是谢氏一族的,不会有人为难你。”
顾明月满脸迷茫,谢七公叹口气。
“进了这宗庙里头,就得呆到明日才能出来,晚一些我会叫人送吃食过来。”
什么?原来是要我来这里饿肚子的?
顾明月着急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谢七公面露不忍,正要开口劝慰几句。
“那你多送点,得有羊肉,牛肉也行,米饭得五碗。”
见谢七公满脸的不可置信,顾明月急了。
“五碗是最少的,你放心,我能吃的完,绝不会浪费。”
谢七公无语,这谢京墨家的媳妇,怎么看着脑子不是很正常啊。他收起同情心,抽回袖子,冷冷的点点头。
“知道了,你进去吧。”
顾明月走进大殿,刚一进门,便吓了一跳。
“嚯,怎么这般热闹!”
只见宽阔的大殿里头,足足站着数十名男子。他们穿着统一的直裰青衫,年纪有老有少,老的已头发半白,年轻的看着不过十四五六,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竹条。
其中一位三十出头的微胖中年男子走到众人跟前,猛的张开双手,仰头喊道:“愿神见我诚,赐我石麒麟。”
“打生打生,打尔何不把孩生。跪神前,请薄惩,袒而鞭之呼声声。”
他身后的男人们整齐的低头吟唱,等念诵完毕,众人举起手中的竹条,团团将顾明月围在中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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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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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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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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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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