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升起,员工们陆陆续续来到公司,纪官杰才抬起手,在暗红色的大门上叩了叩。
里面没有回应,他斟酌再三,推门走了进去。
脚步刚没迈进去,他便控制不住的咳了两声。
一屋的烟雾,预示着总裁也抽了一夜的烟。
“贺总,不用派人去找顾小姐吗?”
纪官杰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主动进来问了。
贺南齐立在落地窗前,眼窝深陷,双眼布满细密的红血丝,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摇了摇头:“不用了,走了的人和死了没两样。”
“贺总……”
“一个人的心不想留下,找回来了又怎么样?她还是会逃。”
“既然上次找不到,这次也一样不会找到。”s3();
贺南齐捏了捏眉心:“我已经很累了。”
顾槿妍开了一夜的车,天蒙蒙亮时,才顺利抵达古堡。
站在古堡门前,明明才离开几天,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这次回来,她其实有两个目的。
第一,
继续向荣轩学习。
第二,
只有这里,贺南齐才不会找到。
清晨的古堡,静的出奇,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径直上到二楼,到了荣轩房间,她却没有敲门进去,而是立在房门外,像根木桩一样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自动打开了,一个男人坐着轮椅出来。
似乎感觉到门口有人,荣轩警惕的问了句:“谁?”琇書網
“你们家安保系统又出故障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荣轩笑了。
“欢迎回来。”
他就是这么一个如沐春风的男子,不会给人任何压力,你可以毫无理由的离开,也只可以毫无理由的回来。
“我们一起下楼吧。”
顾槿妍推着他去古堡楼下时,一路听着他不停的咳嗽,便知道上次她离开时他染上的风寒一直没好。
到了楼下,女管家也起床了,看到顾槿妍的一瞬间,女管家蓦然一愣。
她什么也没说,但顾槿妍知道,自己依旧是不受欢迎的。
吃完早饭,顾槿妍推着荣轩去花园里晒太阳,荣轩嗅着不同的花香,却一朵花也欣赏不了,他语气略显遗憾的问:“冬日里的花是不是开的非常美?”
顾槿妍蹲到轮椅旁,轻声的回答:“是的,美不胜收。”
荣轩便不说话了。
顾槿妍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很想看一看?”
他将目光睨向她的方向,深棕色的眼眸每一次望进去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望了她许久才开口:“比起看这个世界,我更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顾槿妍有一瞬间的错愕,抿了抿唇,她站起身:“我一晚没睡,现在想去睡一会。”
“好,去吧。”
一连三天,贺南齐几乎每晚都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自我放纵,纪官杰全都看在眼里。
腊月29,春节的前一晚,贺南齐参加完最后一场应酬,他依旧喝的昏昏沉沉。
纪官杰送他回去的路上,实在看不下去了,斗胆说了句:“贺总,如果你真的想念顾小姐,就试着把她找回来吧。”
贺南齐嘲弄的冷笑一声:“不需要想念任何人,我说过了,走了的人和死了没两样。”
纪官杰不再多说什么。
车子在一红灯路口处停下,已经选择沉默的纪官杰再次开口:“您说走了的人和死了没两样,可您为什么不去想,走了的人为什么要走?”
车子最后停在临水佳苑,贺南齐却没有立即下车,他闭眼抚额对前面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纪官杰下了车。
许久之后,贺南齐从后座换到了前座,引擎发动,车子一个打横驶离了地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需要去哪里,该去哪里,直到车子停在枫园,一切才有了答案。
贺南齐进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别墅内,径直上到二楼某个房间,几天夜里的旖旎场景仿佛刚刚发生过,真丝床单却已经凉透。
那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体温。s3();
他躺到了床上,白炽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将手臂搭到脸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没多久,他便陷入了昏睡。
半夜醒来,身边摸不到熟悉的人,他才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她真的走了。
贺南齐坐起身,在明亮的屋内点了支烟,扫荡着屋里的每一寸角落,能带走的她几乎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她也提前清理了,像是不给他留下任何念想。
视线忽尔被角落里一台遗弃的手提电脑吸引,他夹着香烟走过去,望着那电脑好一会。
她是忘记了,还是嫌累赘故意不带走?
将香烟夹到嘴里,他伸手将电脑提起来,放到床头柜旁,按了开机键。
大概等待了十几秒,屏幕亮起,却提示需要密码才能进入。
密码?
贺南齐在键盘上输入了她的生日。
错误。
他毫不犹豫的又输上了自己的生日。
依然错误。
会是什么呢?
贺南齐抵着额头思索,将几组可能的数字不停变幻尝试,不停的提示,错误,错误,错误。
他没辙了,最后输入了一组数字,去年两人在撒哈拉初遇的日子。
意外地,进入了主界面。
整整有数分钟,贺南齐是迟钝的,他没有想到,顾槿妍电脑的密码竟然是两人初遇的日期。
她的电脑里干净简洁,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手指在移动鼠标上转动了一圈,随意点开一个文档,文档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文档,他就那么随意的浏览着,忽尔视线被一个命名为yove的文档吸引了。
犹豫了几下,鼠标在上面重重一点。
几百张照片赫然间映入了眼帘,每一张照片的主角几乎都是他。
贺南齐的心砰一声被什么东西撞击到了,他无法形容那一刻带来的震撼,每一张照片,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角度,都倾注了拍摄人的用心。
这些照片从最初在撒哈拉,到后来回到晋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无法想象,记录这些瞬间需要多少的心思和毅力。
就连后来她被囚禁在枫园,揣着对他满腔的恨意,也依旧没有停下她的相机。
这些照片像当头一棒敲醒了他,贺南齐越往后浏览,一颗心便越痛。
手里的烟蒂不知何时已经燃尽,烧到了指尖,他丝毫不觉得疼痛。
他开始回忆,开始梳理,开始一点点想着过去经历的点点滴滴。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顾槿妍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我的感受?
又想到了纪官杰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去想,走了的人为什么要走?
他才终于意识到,在亲情和爱情方面,自己一直以来,真的亏欠了她。
他一直在牺牲她。
一直在。
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两下,贺南齐十指交叉陷入了沉思。
这天晚上之后,便是春节了,可贺南齐却消失了,谁也联系不上他,他消失的无影无踪。s3();
一直到正月十六,消失了半个月的他才出现在贺家的大宅。
贺南齐一出现,贺家便炸了窝,一窝蜂的涌向他,质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
乔希也在。
如今她的身份,可是贺家的儿媳妇,留在贺家,名正言顺。
贺南齐无视家人的逼问,直接走向坐在沙发中央的老太太身边,先问候了句:“奶奶,新年好。”便切入了正题:“爷爷没回来吧?”
老太太表情一僵,摇了摇头,伤感的回应:“没有。”
“那我们的约定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这是他年前要离婚老太太又以死相逼后他作出的让步,最迟正月十五,如果爷爷还是没回来,他便可以自由离婚。
然而——
“南齐,你再等一段时间不行吗?你爷爷这么久没回来,总需要一些时日……”
老太太说着又开始抽泣。
贺南齐毫不意外的笑了。
顾槿妍说的果然没错,在这条让步的路上,永远没有尽头。
可惜他到现在才意识,才幡然醒悟。
“是啊,南齐,你奶奶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一些,这个节骨眼上,你就顺着她老人家一些吧。”
曾经信誓旦旦只要他签字结婚,之后可以随意离婚的父亲也开始不在意诚信。
“我不会再多等一天,约定的日子是我最后的底线。”
贺南齐扫视了一圈所谓的家人,“今天你们谁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你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了?”
贺南齐起身,慢慢跪到了老太太面前:“我希望您老人家可以长命百岁,我也希望可以满足你的一切心愿,但我不能再无条件的接受你的没有原则以及出尔反尔,如果今天我的忤逆让奶奶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若有机会见到爷爷,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
“不忠不义也好,不仁不孝也罢,我自问已经问心无愧,为了满足您无理的心愿,我已经失去了我心爱的女人,今后的人生,我想为自己活。”
说完这些话,他重重磕了三个头。
起身,望着一屋错愕和焦虑的家人,平静的又说了一番话:“你们有谁懂得爱吗?爱不是要挟,而是包容和理解,可惜在我们这个家里,包括我自己,都是一知半解。”
视线最后落到乔希身上:“带上所有的证件,民政局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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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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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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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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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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