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等等!”
姬珧先他们一步在前面御马飞驰,猎猎长风兜灌进罗袖中,耳边只剩下空寂的风声,她从未如此失去分寸过,背后的劝阻声全然不顾,只管一路向前飞奔。
容玥面色大变,公主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在前面,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搭救不及,会很危险。
她转头冲小喊:“你我从两边,一定要追上殿下的马!”
“好!”
容玥和小十八都莽足了力气,渐渐撵上姬珧的马头。
最后一丝日光被群山遮挡,天际的云霞染成了深蓝色,大地也覆上一层黑暗。
夜,悄然而至。
忽然之间,姬珧听到远处传来狼嚎,且连续不断,那声音将耳边的风声都遮盖住了,姬珧心中震动,懊悔自己怎会到此时才发觉不对。
那天被困林中,她本来也听到了狼叫,当时以为山野丛林中有野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听那两个猎人对话,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山中无狼!而这狼啸,她明显是听过的,在天裂谷,去繁州的路上!
姬恕说他出京没人知道,姬珧听了这话才放心,然而她忽略了一个事实,姬恕出来或许是没人知道,但是珉州刺史却一定知道!知道他何时出现在府上,也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姬珧再也压不住心焦,扬起长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恨不得此时可以飞到姬恕身边。
然而,一声破风长哨袭来。
“殿下小心!”
姬珧向下一俯身,正感到有什么东西擦着头顶而过,她伏在马背上,速度却丝毫未减,也没有再直起身,狼啸声越来越近,她警惕着四周不知何时会放出来的冷箭,直到前面的路被拦截。
马儿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旁边都是包袱和碎屑,还有血迹,姬珧勒紧缰绳,身下黑马因为突然停下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身后接二连三传来嘶鸣声,几人都在这里止步,他们一停,周遭就响起纷乱嘈杂的窸窣声,转过头一看,四周竟然有上百只眼睛冒着绿光的狼围过来,跟姬珧在天裂谷遇到的一样!
是月柔的毒兽!
这种毒兽身体里都藏有剧毒,被咬一下就会无力回天,姬珧几人不敢妄动,将背后留给对方,就在此时,狼群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那人身披黑色斗篷,骑在马上,整个人都融入黑暗里,像是孤魂野鬼一般,阴森可怖。
狼群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显然是受人控制,那人在寂静之中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你果然会追上来。”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笑声中掩盖不住的兴奋。姬珧骑在马上,仔细辨别那人的音色,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她很久没有听过了……或许也不是很久,只是因为没有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以至于让她快要忘了,那个跟她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的人。
江蓁。
“姬恕呢?”
尽管心中已经确定来人是谁,尽管她此时涌出了无尽的愤怒和厌恶,但开口第一句话,她仍是问的姬恕的安危。
她现在只在意这个。
江蓁带着兜帽,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闻声她闷闷一笑:“你说呢,被这种毒兽咬到的人,会化为一摊鲜血,连尸骨都不剩,你一个尸体也没看到,他的去处,还用我说吗?”
听到她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姬珧脸上刹那失去了血色,瞳孔渐渐变大,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呼吸,试着深吸一口气,她却发现连自己的胸腔都是颤抖的。
明知道江蓁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可是在天裂谷时,那些侍卫被咬中之后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无法忽视眼前那几滩血。
或许有一个是姬恕的呢?
哪一个是姬恕的呢?
她发现只要心中一闪过这个念头,就有无数只虫蚁在身上嗜咬一般,她忍受不住,她也控制不了,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又没能保护好姬恕,就要陷入疯狂。
“殿下!你不要相信她的话!陛下身边有大哥在,不会有事的!”
“你是说那个脸色像棺材一样的人?他是最先化成一摊血水的,喏,就在那边。”江蓁指了指不远处,一匹棕马旁边的血迹。
贺朝,的确骑的是棕马。
容玥三人也面色大变。
姬珧握着缰绳,手心已经被磨出血了,她仍紧紧攥着,像是浑然不觉一般。
忽然,她看到有人御马走到她身前,无声无息地将背影留给她,他头覆铁面,背影有些巍峨,他一句话也没说,却在用行动告诉她,醒一醒,现在,不能失去冷静。
姬珧沉沉呼出一口气,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她看着对面站在狼群中的人,道:“上原兵败,你没死。”
江蓁语气带笑:“是啊,你失望吗?”
姬珧扫了一圈目露凶光的野兽,声音还维持着一贯的镇定:“月柔的毒兽,你怎么会有?”
空气中一片寂静,江蓁没有及时接上她的话。
就在姬珧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江蓁忽然开口:“没有人会来救你,你拖延时间也没用。”
姬珧脸色不变,在马上岿然不动,像谁也不能撼动她分毫的高山一样,睥睨,视万物为尘埃。
“本宫没有必要拖时间,你想要杀我,尽可以来取我性命,只要你能做到。”
江蓁说:“你就这么自信自己不会死?还是你根本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说话的时候,姬珧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但数量也足够让她们头疼,看来她不止有毒兽可用,而这一认知,在这种时候无疑是雪上加霜。
姬珧握上左手手腕,处之泰然:“看来珉州刺史也并不干净了,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你总归是要杀我,为何在刺史府的时候不动手,偏要等到我出来才动手?”
那边没有出声,片刻后,江蓁仰头大笑,像是疯子一般,她笑过之后立刻恢复了正常的音色,对她道:“那是因为刺史并没有背叛朝廷,我只是利用了他而已,这两年我不断在找机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上原之仇,没想到今天叫我碰到了,皇帝和你竟然一起出现在刺史府,简直天助我也!”
“可我并没有在刺史府看到你,”姬珧思索着,忽然微眯了眼睛,审视着她,“难不成,你在内院?”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江蓁的痛处,她终于忍无可忍,用手指吹出一声哨音,安静的狼群开始躁动起来,姬珧拽着缰绳,将马头调转:“突围!”
“哪有那么容易,给我上!”
随着江蓁一声大吼,恶狼蜂拥而上,姬珧也甩了下马鞭,向着江蓁的方向冲过去,同时抬起手,对着她射出一支袖箭。
“咻!”
江蓁来不及闪躲,一吹口哨,有一只狼忽然跳起,正好替她挡住了那只袖箭,姬珧一击未成,勒紧缰绳飞速调转马头,她从袖中掏出一支穿云箭,对着天空一放,火花瞬间在天空中炸裂。
饶是毒兽被训练地再好,终究也怕巨响和火光。
趁着狼群避闪之时,十八和容玥护在她身侧,小七和哑奴一前一后,带她突出重围,江蓁脸色一变,赶紧御马跟上。
后有豺狼虎豹追赶,黑夜之中前路不明,几人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马蹄声惊动了丛林鸟兽四处飞散,烈马越过树枝,溅起枯枝落叶。
“快停下!”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出发来一声警告,姬珧没能反应过来,马儿仍在奔驰,一道黑影从前掠过,抱着她跳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容玥他们一看公主掉了下去,赶紧长吁一声。
再仔细看,却发现抱着公主的人,竟然是皇帝姬恕!
“下马!”
草丛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容玥小七和十八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服从命令,当即就从马上下来了,只有哑奴还慢半拍,最后一个下了马。
贺朝突然出现,他轻功落地,射出几个石头,全打在马屁股上,马儿长鸣一声,继续扬起前蹄飞奔。
贺朝去扶地上的姬珧和姬恕,对后面的人道:“这边!”
众人跟上,随手抹去脚下痕迹,不久之后,追兵赶到,到了不远处停下。
“前面是悬崖!”
江蓁沉默半晌,道:“走,去悬崖下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姬珧不知道自己看到活着的姬恕时是什么心情,就像自己重生回来的那晚,她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发出颤抖的笑声,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斥在她脑海里,心底不停念着那三个字。
幸好啊!
幸好啊!
到了安全之处,姬珧一把抱住姬恕,紧紧扣着他后背,恨不得将他揉进骨血里,她终于发现他有多重要,姬恕与她相依为命,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也甘之如饴,那姬恕的命无疑就是跟她的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她发现他已经快比她还高了,她抱着他时,竟然要费劲地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姬恕似乎没预料到她的举动,有些猝不及防,双手在两侧张着,不知道该往哪放。
但他心中欢喜,欢喜得快要疯了。
如果可以,他不想打扰她,也不想打破当前的氛围,他享受这个拥抱,享受阿姐给他的爱,享受阿姐一个骄矜自持的人,向他露出人性最脆弱的一面,喜欢看她克制冷静中唯一的一次放纵。
他闭着眼,不敢听也不敢想,就是轻轻环住她,没将手放在她背上。
“阿姐,我没死。”
他安抚着她,耳边的话化为呓语,抚平姬珧心中所有震动。
她放开他,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在一点点确保他安然无恙,在两人分离的那一刻,姬恕下意识手指一蜷,偷偷地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到,他脸上仍是那副神情,安抚她的浅笑。
姬恕告诉她他们是如何逃脱的,因为前面是悬崖,害怕他们不知道,才强制让他们下马。
暂时躲避了追杀,可危险仍未解除,几人相护下山,天空中突降大雨。
他们在山下发现一座破庙,在山窝里,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四处都是绝路,大雨中无法在山路上行走,几人只好进了破庙躲雨。
火折子都被雨打湿了,况且逃亡中也不能生火,只能将就着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寒气包裹全身。
姬珧知道姬恕身体弱,担心他染上风寒,总是伸手去探他额头,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快到午夜时分,姬恕发热了。
十八找来破庙中干松的草席,让姬恕躺在上面,寺庙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剩下一堆破烂,他好不容易搜罗点衣物,都被灰尘糊得不见原本的颜色,几个人在庙堂里不停摔打灰尘,弄得那都是尘土。
姬珧握着姬恕的手,问他:“难受吗?”
姬恕嗓子微哑,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难受。”
姬珧一听,忍不住轻笑:“到底难受不难受?”
“如果阿姐陪着我,救不难受了……”
姬珧一怔,随后温柔地替他把头发顺了顺:“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喜欢撒娇?”m.xiumb.com
姬恕抿了抿唇,良久之后张开嘴,唤了她一声“阿姐”。
“嗯?”
“若是……我们能活着回去,将来有一天,我要做一件特别任性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那要看是什么任性的事了。”
姬恕不语,姬珧拍了拍他前胸,像哄孩子,轻声说:“我也许会怪你,但也没什么,或许过几天就忘了,你是皇帝,自己做什么,都要心里有数,只要不危害江山社稷,我都支持你。”
“皇姐要说话算话。”
“好。”
暴雨肆虐,纷乱的雨滴像是落在心上,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大雨不停,无处可去,他们要面临随时会来的追兵。
贺朝守在姬恕另一边;十八坐在大佛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七则坐在铺垫上拭剑;容玥闭眼休息恢复体力;哑奴……
哑奴在暗处看着姬珧,一动也没动。
那是一副非常和谐的画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地。
随着一声闷雷滚滚而来,十八忽然从大佛头顶上站起,脸色慢慢变得苍白:“来了。”
他只有两个字,众人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姬恕艰难地从草席上坐起,自嘲地笑笑:“结果我还是连累阿姐了。”
若不是他任性出宫找她,救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也不会落入这样的险境。
姬珧拉着他的手,看了看后殿,雨还没停,前路被堵,他们只有这一条出路,在她盯着后殿的大门时,哑奴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过去一把牵住姬珧的手,带着她向后殿走。
“你干什么?”姬珧惊怒,想要甩开他,可哑奴手劲很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姬珧另一只手还拉着姬恕,姬恕却并没有说话。
容玥贺朝几人赶紧跟上,到了后殿门前,他忽然将姬珧甩出去,然后推着后面赶到的几人,一个一个将他们推出去。
十八却灵活地躲过了,他跳到一旁,面色坦然地说道:“我留下。”
留下做什么,不言而喻。
容玥震惊闪过,她过去拽十八的胳膊:“你逞什么能?有我在,什么时候轮的上你?”
贺朝缺道:“那我才是最应该留下的那个。”
小七终于不擦他那把剑了,都被雨水冲干净了,擦无可擦。
“我。”他就一个字。
姬珧见他们一个个在抢着送死,眉头一纵,喝道:“在这拖延时间找死?你们都留下,谁来保护我们?”
那边人声越来越近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们的存在,只要留下一个人,争取一点时间将他们拦在此处,或许就会有转机,但显然,如果再僵持不动,浪费的时间跟争取的时间抵消,最后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哑奴忽然后退一步,走到门里,将门重重关上,“哐”地一声,毫不犹豫。
姬珧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觉得风声雨声都慢了下来,她好像看到了门被关上之前,哑奴的眼睛。
那是一双,特别温柔的眼睛。
她心中揪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她拽着姬恕的手转身就跑,在雨夜里不停地狂奔。
金宁卫几乎不需要做选择,哑奴留下了,公主和陛下都在前面,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二人的安危,不论是留下还是走。
而现在,他们选择走。
这也是哑奴给他们的选择。
哑奴背靠着门,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无声地笑起来,想过很多次分别的场景,只有像今天这样,才是他最能接受,最甘之如饴的。
她离开了,与他背道而驰,但活着,只要活着就够了。
虞弄舟拿着一把剑,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前,等到江蓁带着人和狼群赶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身青衫、戴着铁头面的男人,像屹立不倒的佛像一样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蓁眉眼一立,问道:“他们人呢?”
但留给他的,只能是无边地沉默,江蓁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他不能说话,以为他是故意捉弄她,心头火起,命令所有人一起上。
虞弄舟很快陷入混战,他尽量不让自己被狼咬到,他知道一旦被这些畜牲咬上一口,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他要为离去的人争取更多的时间,他不能死。
无休止地缠斗中,江蓁发觉那个人的身形、功法、招式都越来越熟悉,可是她又觉得不可能,她记得,虞弄舟已经死了,死在姬珧手里。
一想到这,她对姬珧的仇恨更加浓烈,再也等不了想要看到姬珧的尸体了,她吹响哨音,恶狼们像疯了一般扑上来。
其中一只,正好咬到了他的手,虞弄舟狠狠将恶狼踹开,一剑砍死,忽然感觉四肢一僵,他踉跄一步,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好几个人将手中的刀送到他身前。
“噗嗤!”
冷铁没入肉、体的声音。
虞弄舟觉得耳边静了一静,冥冥中像是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那声音时而轻柔,时而冷漠,时而欢喜,时而愤恨,最后就如一潭死水。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噩梦,亦是他的罪。
他还活着,就是为了赎罪的,听不到她一声原谅,永远也不会磨灭罪恶。
虞弄舟想到这,像是又找回了些理智,有些黑衣人已经绕到他身后将门打来,他却拼尽全力挥动手中长剑。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在一点点皲裂,血水染红了衣衫,又被大雨冲刷,他不退让,一步也不退让,他不让任何人越过他身前,除非是他的尸体。
背后的人是他唯一的执念,那执念让他连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全化成血水也不知疼痛。
江蓁没看到过这样的疯子,没有任何人能抵住毒兽身上的毒,而他却一直在坚持。
直到他连握剑的手也没有了,就那样一点点跪下,向前扑,然后倒在地上,铁头罩发出“锵”地一声,他看到那些人踩着雨水走远。
他们去追她了。
他这时才感觉难过。
她不知道呢,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是谁。
其实那个铁头罩可以拿下来,是他没有勇气重新站在她面前,他怕他连赎罪的机会也没有。
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的幻影,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背影,在跟他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他张开嘴“啊啊”地喊了两声,仍旧叫不停她,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多坚决啊,但是此时他竟然生出万般浓烈的不舍。
他在雨夜里无声地哭,他想说,你回头看一看我……求求你……回头看一看我……
可另一个声音又再说,不要看了……活着吧……这辈子在没有我的世界里好好活着……把我忘了吧……
上辈子因为太想要了所以将她锁在身边,最后连衣袂都拽不住,这辈子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平安顺遂地活着。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爱她,尽管那种爱是肮脏污泥中绽放的充满血腥黑暗偏执无情的爱,尽管那爱见不得光,他依然爱她。
他曾以为占有就是全部,忘了一个人,一个人本该有尊严地、体面地活着。
身体在消失,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庆幸,这种死法也好,万物归尘,而血会被大雨冲刷,他什么都不剩下,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将她所有尊严都踩碎,让她恨入骨髓的人,会在这个雨夜,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且不留一丝痕迹……
这样,也好。
夜雨中狂奔的姬珧忽然觉得胸口一疼,她踉跄一下,伸手抚着前胸,骤然回头。
茫茫雨幕,与黑暗的世界融成一色,她什么都没看见,却分明觉得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他说,你看一看我……
“阿姐?”姬恕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姬珧猝然回神。
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时间重回过去,而他们始终向前。
眼前寒光一闪,姬珧回身,下意识压住姬珧后背,可飞驰而来的短箭却一下没入她肩膀中,姬珧被箭身的力量冲地向前一扑,发出一声闷哼,姬恕的脸瞬间就变了,他瞪大了眼睛:“阿姐!”
姬珧没想到追兵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江蓁为了要她的命,还真是拼命。
贺朝等人一看姬珧受伤,无一不露出怒色,既是愤怒敌人狡诈,也是愤怒自己无能,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生活绝境,他们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纷纷挡在二人面前,准备迎接所有明刀暗箭。
忽然,山坡上传来一声马儿嘶鸣,紧接着,那马便坠落在他们面前,踩着马背轻功飞落的人,从他们头顶越过,姬珧抚着肩膀去看,正好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挺括坚毅的背影。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他。
但是,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起初设定驸马这个角色时,我就想好了他会死。
但是没想好他怎么死。
当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就是他倒在雨夜里,看着姬珧远去的画面。
我觉得像送别,他们之间必定是要一个看着一个离开的,也没办法和解。
就像我文里姬珧提到过的那句话,这世上一定会有破镜重圆的故事,一定会有历经磨难受尽委屈最后还和谐美满的故事,但一定不会是她。
姬珧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原谅驸马,所以也不会和解,更不会有跟他心平气和坐下来交谈的那一天,永远不会。
所以他们只能是单方面的,上辈子驸马单方面的索取,这辈子驸马单方面的付出。
两辈子,驸马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公主远去。
这就是驸马的结局。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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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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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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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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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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