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弈靠着拔步床的床壁,转过半扇身子,他守在床前,像是一樽毫无血肉的雕塑,又如一个虔诚的信徒。
自从被种下蛊毒之后,他又变回了从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是刚才他忍不住开口了。
姬珧问他,于是他便重复一遍:“你不开心,因为驸马在这。”
是笃定的语气。
姬珧在那一瞬间有些愣怔,其实她从没想过这种事,或者是她刻意不去想。十二说虞弄舟在涉江王府,她第一反应是揣测他为何而来,有什么目的,第二反应是如何应付,怎么解决当下的局面。
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
但其实还是没能逃避内心的烦闷,她越是掩饰,越是不安躁动,而她的这种自欺欺人已经到了让外人一眼看穿的地步。
这实在是让她难堪。
姬珧心火顿生,拿起枕头,有些气急败坏地朝宣承弈身上一扔:“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很了解我?”
枕头里絮着荞麦皮,不轻不重,正好被宣承弈稳稳接住。
他先是垂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到她微微嘟着唇,似生气又没有太生气,只是跟自己较着劲儿,比起恼他更恼自己。
他知道她有多骄傲,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有一点脆弱和动摇的时候。
有的人活着就会竖起一身铠甲,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让别人看到她最坚硬最冷漠最无情的一面。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因为一看到她这么看着他,他就想过去抱抱她。
但他最终只是垂下眼帘,未置一词。
他弯腰将怀中的枕头放到床头上,工工整整地摆放好,然后双手扶住她肩膀,将她轻轻放下。
姬珧始终端详他的神色,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都不向上瞟一下,也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她。
宣承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刚刚要起身,姬珧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他前襟。
他冷不防被拽得向下一沉,双手撑住身子,膝盖也跪在床沿上,寂静中,床板发出“嘎吱”一声,然后是更久的沉默。
四目相对,咫尺的距离,姬珧眸光与月色交缠,眼波荡漾,星辰璀璨。
不是没靠得这么近过,但宣承弈好像怎么也习惯不了,黑暗中一切感官都变得异常清晰,她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撩拨的气息如花香四散。
宣承弈抓紧床褥,呼吸渐沉,喉结上下滚了滚,只有眼中还维持着一片清澈。
“殿下……”他闭了闭眼试着发出声音,声音一出才发觉自己嗓音太沙哑了,透露着浓浓的情.欲,所有掩饰都一览无余,顿了顿嗓音,他刻意换了镇定的语调,“你想做什么?”
姬珧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攥出了褶皱也不松手,看他全身紧绷,听他佯装镇定的时候却跳得比谁都快的心跳声,明明身体已经给了最真诚的反应,却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每一根头发丝都显得那么可爱!
姬珧莫名想起前世那一夜,那时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身前人的紧张。
的确就像他说的,她太恶劣了。
是她先招惹他,前后两辈子都不放过他,看他挣扎沦陷,看他推拒沉迷,看他这样子好像比任何事情都有趣。
“我的确不开心,”姬珧抿了抿唇,掌心顺着他后脑,声音像是蒙在水中,闷闷的,又带了些刻意假装的委屈,“我一直在纠结该怎么对他才好,折磨人的手段不外乎就那几样,可是在我看来怎么都不够。你知道吗?猫抓到耗子后不会那么快就把他吃下去,而是会玩一玩,玩够了才填饱肚子……我现在就在纠结该怎么玩。”
宣承弈看着她:“只是如此?”
姬珧微怔,抬眸看他,宣承弈紧接着又道:“你就没有一刻有过心软的时候?”
以前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会胆寒又恐惧地看着她,再要么就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好像她有多狠毒似的。
今日却完全不同,姬珧好像从他眼里清楚地看到了独占欲和霸道,没有一点躲闪和惧怕,一心只想听到她的答案。
就,还挺稀奇。
玩心一起,姬珧面色故作暗沉,垂下眼皮,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呢,毕竟是本宫的驸马,我们做了三年夫”
宣承弈起身欲走,姬珧赶紧闭嘴,弯起眉眼压着笑意,她手上加大力道,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没给人留反应的余地,她向下一扽的同时闭上眼睛,张口含住他的唇。
宣承弈的身子蓦地一惊。
姬珧吻着他,这一吻没有那么强硬猛烈,也不是浅尝辄止的青涩,她只是慢慢地,撬开他的齿关,在黑暗中探寻,介于热情和柔软中。www.xiumb.com
宣承弈微微瞪大了眼,他能清晰地看到眼前放大的脸神色有多沉迷,直到一抹柔软深深探入,带了丝香蜜的甜腻,灵活地滑进他口中。
他顿住呼吸,缓缓闭上眼。
分明是想问清楚她为何不开心。
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宣承弈血气方刚,是个正常的男人,经不住这样缠绵不休的撩拨,但他理智又在,他知道怀里的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公主亲密总是介于想做与不想做之间,几次试探和印证之后,他终于能看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还逃吗?
她似乎在这样无声地询问他,满眼轻蔑。
宣承弈忽然伸手托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向上提了提,姬珧一声惊呼,人已经从床上被他捞到了怀里,她措手揽住他脖颈,急促地理着自己的呼吸。
宣承弈却低下头来,同她交额对视,一双眼睛半醉半醒,一双眼睛暗沉动情,呼吸交错,热意相抵,彼此给予了对方片刻喘息的间隙,他却忽然探出头来,直接咬住了她的唇。
姬珧下意识向后躲,他连着身体欺过来。
这次接吻多了几分消磨耐性的急迫,他反客为主,把着她的肩膀,按着他的后脑,指尖深入发丝中,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一寸寸攻陷她的领地。
姬珧疼得闷哼一声,他马上改咬变为轻吻,轻吻中又带了些不容反抗的力道。他好像在一次次亲吻中逐渐摸透了她最舒服的力度和方式,而这种经验同时也在取悦着他自己,落针有声的寂静暗室中,热意节节攀升,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榻上,让人羞红的吮吸声,如清池中骤然降落的春雨。
连绵不休,纠缠不止。
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到衣裳里,忽闻外面火光乍现。
两人同时睁开双眼,宣承弈很快从情.欲中回神,他利落地伸手抓住被子裹住姬珧,匆匆下床走到门边,一只手扒在门框上,侧耳细细听着。
姬珧还有些愣怔,她眨巴着眼,呆呆地看着前面,眼神空洞无神,脸上还有淡淡绯红。
很快门外就出现一道人影,容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有没有受惊?方才客栈里出现几个刺客,都已经抓到了。”
姬珧没出声,宣承弈扭头看了看她,静默过后,隔着一道门回道:“殿下已经睡下了,明日再说。”
他声音还夹杂了半分沙哑,是化不开的轻柔缱绻。
门外的容玥听到是宣承弈的声音当即一怔,不禁挑了挑眉,嘴上却冷静说道:“那……宣公子照顾好殿下,我会让客栈周围加强防备。”
“嗯。”
门外的人影转身离开,宣承弈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面不改色走回到床前,刚定住脚步,空中又飞来一个枕头。
宣承弈照例稳当接住,低头看她。
姬珧恨恨纵了纵鼻子,咬牙切齿:“我才刚到泊州,这么快就暴露了行踪,真够可以的,专挑这种时候打扰本宫好事!”
宣承弈把枕头放回去,不动声色,故作镇定:“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姬珧闷闷说了一声,而后眸中闪过一抹杀气,“别被我知道……”
宣承弈没说话,他隐隐知道姬珧在生什么气,未必是因为有人派杀手刺客来搅她清静,大概只是因为这个时机不太对。
她生气,他却觉得松一口气。
兴致全无,姬珧气呼呼睡下了,第二日叫来容玥,夜里侵入客栈的一共有六个人,都被金宁卫挡住了,贼人身手不怎么样,只是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容玥一脸冷漠:“嘴不是很严,都是涉江王府的人,人也不是很聪明,都不用逼问就和盘托出了,应该也是涉江王的意思,他们说涉江王还有话要带给公主。”
姬珧压着火,眉头一挑,冷笑着问:“什么话?”
容玥轻咳一声,回道:“涉江王说,礼尚往来,公主派人夜探王府,他没什么可还礼的,只好也派人过来跑一趟,如果公主抓住他们了,希望公主能大人有大量,把人给他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她生气,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后面很自然地想要接上“今天萱萱的贞操又守住了”。
忍住了。
ps: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输入法频频出bug,一会儿不能打字一会儿失控,只好换电脑码,但我电脑屏幕太大了码这段剧情的时候我爸妈总是从我身后走,我……萎了萎了
再ps: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话说晋江这个生日祝福有吓到我,居然还会给作者祝福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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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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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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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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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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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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