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聚拢过来,她朝对面大喊了一句:“你们先走!”转身拔腿向另一侧奔去。
塌落的棚板没了支撑,整段砸向栈道。奔跑中,秦在于只觉脚下一空,身不由己地随着垮塌的栈道下落。
下一瞬,她手上一紧,被人握住了。
洛辰瑜轻巧地站在栈道下方硕果仅存的支撑横梁上,一手稳稳与秦在于的相握,拉住了她。
秦在于借着他的力道也攀上了横梁,被洛辰瑜拉着往一个方向狂奔。
“这边。”
秦在于边跑边问:“你怎么在这?”
洛辰瑜不答,拉着她沿着尚未坍塌的残损栈道疾奔。火舌在身后一路尾随,屋脊倒塌。不时有人从
两侧棚屋中跑出,沿栈道四处奔蹿。搭在外围栈道上的飞艇接连启动飞离,纷纷逃离这片火海。
秦在于看得满心疑虑,在须臾之间形成这种火势,固然有棚板材质易燃的原因,但也不是等闲火种能够做到的。
方才那大汉究竟是什么人?
慌乱中人往往会失去时间概念,不知跑了多久,洛辰瑜忽然一停。
秦在于也跟着一顿,低头一看,不自觉倒抽了口凉气。
洛辰瑜停的位置处于整座空城的外围,三面悬空,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仅有几根光秃的栈道被下方的支柱支撑着,支棱向大风鼓荡的虚空。只要他们再往前半步,就会直接坠下空城。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对方刚好也看了过来,“跳吧。”
语气平静如常,与内容产生了不小的反差。
察觉到秦在于转为愕然的目光,洛辰瑜勾唇微微笑了一下,手上握了握她的手,镇定地重复了一遍:“在于,跳吧。”
秦在于探头看了看下方,无际的汪洋铺陈开来,没有雾气,从高空俯瞰一览无余,极富冲击力地提醒着观者与其之间致命的距离。
身后滚烫的感觉逐渐迫近,她无意识地握紧了洛辰瑜的手,一咬牙,道了声“来!”迈步越出栈道边缘,跳了下去。
高空的烈风刮在她身上脸上,扯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身下的汪洋疾速向她袭来,似乎即将直直拍在她面上。
下一刻,他们下坠的趋势一缓,重新找回了平衡。
周身的狂风忽然变得温驯,由杂乱无章改为盘旋在他们下方,稳稳托住了二人,携着他们缓缓下落。
秦在于缓了口气。她原先也不是没有海上悬空的经历,但是从如此高度往下跳还是真真切切头一回。
脚下的蔚蓝逐渐接近,漂浮的屋脊、房檐与街道也逐渐变得明晰。浮城上有不少人正站在街道上,仰头看着上空,惊呼声不绝,相比都是在看头顶的火海。
幸而比起上空燃着的空城,他们二人的目标小了不少,所以即便是以一个奇幻的方式从天而降,也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秦在于脚踏实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头去看上空。只见上方遮天蔽日的建筑群上,有一角格外夺目,扬起的火舌与滚滚的浓烟遮蔽了小半边天空,让身处海上的人仿佛也能体会到烈火焚身之感。
一旁的洛辰瑜道:“放心,下来之前,我看到已经有人在组织灭火了。”
秦在于点点头,想来这么庞大的木制建筑群,若是没有相对完善的防火灭火机制,恐怕是无法支撑到今天的。
现在,她更加需要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们要怎么去找苏御恒他们呢?”
洛辰瑜看了看他们身处之地混乱嘈杂的街道与人群,道:“恐怕困难。”
秦在于:“不如直接去找委托人吧,他们估计也是这个思路,我们可以在委托人哪里回合。”
洛辰瑜表示同意,两人多方打听,大致确定了任务卷轴上涌浪镇的位置,接下来便是赶路了。
秦在于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真正身处浮城之中,颇觉新奇。
浮城中行走坐卧都与陆地上不同,人与海洋只隔着一层薄如无物的阵法。波浪起伏间,人也需随着“地面”的摇动随时改变重心,才不至于失去平衡摔倒。
但即使如此,这里居住的人也照样没有忽视生活的舒适度——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
大片的房屋因为头顶空城的遮挡,常年不见阳光,其中的住户就将被褥全部拿到屋外晾晒,成排的麻绳撑着其上的绵制品随波左摇右晃,不时试图向人脸上拍。
海水托举的街道并没有顾及脚底蔚蓝的丝毫感受,垒起在房屋边的垃圾满街横行,污水也在本该蔚蓝的水面上肆意横流,带起冲天的臭气弥漫开来。
正值仲夏末,人们都穿着凉爽,底板乌黑的草鞋套在一双双满布泥垢的脚上,或挽袖或赤膊,在海浪上往来走动如履平地,反衬得秦在于两个好好穿衣服的像是异类。
这里逼仄的街道显然不是用来走车马的,他们也只能暂且先步行前往。秦在于坐惯了船,但浮城的地面比那更加神奇,摆荡不止。她刚开始不太习惯,走了几条街道才逐渐适应,渐渐提高了步速。
反观走在她身侧的洛辰瑜,得益于他那奇诡自如的身体控制力,从一开始就走得闲适无比,令人羡艳。
四周嘈杂吵嚷,混合着油烟、污水与茅草的味道四处飘散,街头小贩的吆喝声在其中如鱼得水、此起彼伏。
晌午刚过,有不少当地人坐在路旁的阶梯上捧着碗拿着筷,就着旁边大缸里的清水吞咽着饭菜。晃动的地面对他们完全构不成干扰,水缸滑开,又被人随意地伸手拨回。
豪不讲究的街头巷尾里,倒晕染出了一股浓郁的烟火气。
走出一段路后,秦在于才反应过来,她与洛辰瑜的手竟从跳海时起就一直交握着,现在都没分开!
但突然抽手又略显突兀,她索性不去管,与身边的人并肩在小道上漫步。
涌浪镇离他们降落的地方不远,这里的人却丝毫不见面对海兽扰动时的焦虑惊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连带着他们的步子也慢下来不少。
又钻出一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空间被一块占地广阔的空地取代。
这里应该是广场之类的地方,高大的建筑物不多,遍地是架着小摊或拿着木椅的小贩,入目是各式各样的酒水与饭食招牌,边角里甚至还有不少售卖阵法与各种奇怪零碎的铺子。五光十色,几乎迷了人的眼。
秦在于正四处打量着,忽听洛辰瑜道:“在于,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秦在于精准地捕捉到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汗衫罩在壮硕的身躯上,是之前那个叫做刘石生的大汉!
一时间二人默契无比地同时松了手,从两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秦在于在人流里如同游鱼般穿梭,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大汉的身影。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刘石生并不是孤身一人,另有一人正被他抓着手臂拖行,衣衫不整,正是那廖姓妇人。
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在大火里逃亡都不忘捉住妇人一起走,不知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一路尾随着二人进了另一条小巷,秦在于屏息上了旁边的房梁。刘石生身份恐怕不一般,她不敢再轻敌,每一步都将动作控制到极致,愣是没让劣质砖瓦在她脚下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眼看周围已没了什么人,秦在于脚一点房檐,轻飘飘跃了下去,正好拦在刘石生面前。
刘石生一顿,脸上神色由疑惑快速转化为阴冷,显然也认出了她。
他冲秦在于狞笑着,口中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好啊,几日不见,你都请得起这么厉害的护卫了,还真是我小瞧你了!”
妇人被他拽沙袋一般拖拽着,手臂都快被捏断了,发簪垂落、形容狼狈,终于没了疯笑的力气,一言不发。
秦在于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间的短刀,开口道:“这位前辈,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你那火种,看起来可不太寻常。”
刘石生语气狠厉道:“还装什么?想抢老子的东西就直说,你以为老子会怕了你?”
秦在于有些头疼,想来他们最开始不过是想问个路,不知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她只能换了个说法:“不论怎样,你一言不合就放火烧城,岂不是置其中百千生命于不顾?”
刘石生竟听笑了,满面轻蔑,“原来你还是个义士侠客啊?要不是你们逼老子,老子会放火吗?想找老子算账,你不如先捅自己两刀谢谢罪!”
话音刚落,他同时拉着廖姓妇人迈步向前,寒光自他手中一闪,向着秦在于捅去。
秦在于早有防备,拔出短刀,一刀挑飞了他手里握着的匕首,抬腿踢向他腹部。
刘石生失了武器,干脆地将手里的妇人往前一拉,挡在自己面前。
秦在于刀尖一转,避开妇人,隔着她与刘石生对峙。
她心中略有些疑惑。刘石生能驱使火种,那么八成是个有些水平的术师。但短兵相接时,这人又似乎丝毫不敌,全靠着身前的妇人才勉强周旋,还迟迟不用术法,这些又推翻了她之前的猜测。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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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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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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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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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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