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监控,林冬给出结论:“停电的话,电梯无法使用,那么祈铭一定是从安全通道被带走的。”
对现场进行过初步的勘验,杜海威通知黄智伟带人和工具过来,从祈铭昨晚住过的房间开始,沿走廊下安全通道,一寸寸的查。而黄智伟他们到了之后,发现房间已被客房服务打扫的干干净净,难免感到有些失望。假日酒店的清洁服务出了名的好,九成九连个完整的指纹都刷不到。
对此杜海威的态度是,没得到最终结果,不能妄下定论。他跪在地毯上用放大镜一毫米一毫米的查看,将发现的毛发和碎屑一一收集起来。其他人一看老大都用“跪姿”干活了,也纷纷效仿。
“杜科!我在地毯和墙缝之间找到一枚纽——哎呦!”
黄智伟从书桌底下钻出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脑瓜顶“哐当”撞桌沿上了,视野顿时一片繁花似锦。杜海威没顾得上管他,起身过去抄下对方手中的镊子,对光仔细观察那枚纽扣——在房间稍显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淡灰色的纽扣散发出柔和且厚重的珍珠光泽,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贝母扣。
用业内人士的话来说,不用贝母扣的衬衫算不得好衬衫。因贵重程度堪比珍珠,贝母扣多用于高端衬衫的制作,一般来说,零售价至少三千以上的衬衫才会使用这类纽扣。如果用的是比较稀少的贝类就可以追溯到生产厂家,运气好的话,还可顺藤摸瓜找到销售记录。
祈铭的衬衫就有几件是贝母扣。至于这枚扣子是不是属于祈铭的,拿回去验DNA便知。物品接触人体皮肤超过十五秒便会产生DNA转移,而且幸运的是,祈铭当年为了寻找妹妹,将自己的DNA信息输入到系统里存过档。
“黄智伟,赶紧给——”杜海威话说一半,看黄智伟捂着个脑袋蹲地上晃悠,垂手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干的不错,赶紧的,安排人送回局里去检验。”
黄智伟晕头涨脑的掏出手机,撑着桌沿站起身给高仁打电话。听说祈铭失踪了,高仁当场石化,回过身一巴掌给吕袁桥从床上拍起来,说着说着话眼圈就红了:“快送我回单位!我师父——我师父失踪了!”
本来吕袁桥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拍醒还有点起床气要撒,结果一听这话忽悠一下窜了起来。彼此间根本来不及废话,拿水抹了把脸就奔出家门。
与此同时林冬也通知了陈飞,给陈飞急得差点没梗了。罗家楠还在禁闭室里关着呢,这要让那活阎王知道,市局地基不都得被他掀了!去酒店的路上,陈飞和赵平生商量,先别告诉罗家楠,别回头那兔崽子犯起混来再闹出点故事。
对于陈飞的提议,赵平生深表赞同。不说罗家楠那哥斯拉一样的脾气,要是他们家老陈被人劫了,他保不齐都能闹出人命来。再说这么多人帮着找,不缺罗家楠一个当警察的,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赶在禁闭解除之前找到祈铭。
在路上高仁通知了夏勇辉,这种时候人多力量大。都拿到鉴证送回来的贝母扣了,夏勇辉还处于懵逼状态——祈铭失踪了?这特么也太操蛋了!
同僚们各司其职忙得如火如荼,禁闭室里的罗家楠毫不知情。可能是睡多了的缘故,他觉着,想说趁着关禁闭的机会好好补补觉,结果才睡了一晚上就睡不着了,这会正躺在硌人的铁架子床上碾磨盘。磨来磨去,他实在是躺不住了,翻身下床开始做俯卧撑,累了好睡觉。一口气做了一百来个,汗珠子噼啪往下砸,然而非但不累还越来越精神。
手机没收,而屋里除了水泥墙就是铁椅子铁桌子,唯一的有字儿的东西是《警务人员行为规范手册》——这玩意撕了擦屁股他都嫌纸硬。踅摸半天没什么可消遣的,他走到门口抬手敲敲铁门,很快,小窗上的不锈钢挡片“唰”的拉开,露出实习警年轻干净的脸。www.xiumb.com
“有事儿啊罗副队?”实习警笑出八颗白牙。谁都知道罗家楠肯进禁闭室是给局长面子,他们虽然三班倒的看着,还不如说是在替对方站岗。
罗家楠一抬下巴:“给哥根儿烟抽。”
他的要求令实习警一脸的错愕,磕磕巴巴的:“不……不行……那个……那个违反纪律……再说我也没……没烟……”
“没烟出去买一包啊,算哥借的,出去给你转账。”罗家楠心说这可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一个小实习警都敢跟老子面前提纪律!
“不是,罗副队,不是钱的事儿……我……您……您别为难我成么?”实习警心说您不怕挨处分我怕啊!
得,下午就碰上这么一号怂包,晚上又一个,罗家楠简直是有一记白眼没地方翻去。想想也是,难为人孩子干嘛,能进市局实习多不容易啊,虽然是给他当门神吧,但好歹人家是站铁门外头的主。就是这烟瘾犯得是挠心挠肺,心神不宁的。
一看他拉下脸来,实习警深知自己得罪不起,赶紧说:“要不……要不给你订个外卖?想吃什么我请。”
“甭来这套,我这人从不吃拿卡扣。”罗家楠皱眉一抹鼻子,“把你手机给我,我给我媳妇儿打个电话。”
——这个应该行吧?上面没说不让和家里人通电话。
实习警错错眼珠,看看墙角的摄头,背过身拿出手机解锁屏幕,顺小窗递了进去。祈铭的手机号罗家楠跳着数字都能背出来,接过来随手点了几下摁下呼出键。响到断,没人接。他挪开屏幕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想着对方不该这么早睡,又打一遍,结果还没人接。
该是洗澡呢吧,他琢磨。于是发了条信息过去,让对方空了给自己回个电话,就回这个号码。刚想把手机顺小窗递还给实习警,就听“叮”的一声,收到一条信息。是祈铭的手机号发的,他随手点开,紧跟着黑白分明的眼赫然瞪起,视线几乎灼穿手机屏幕——
【晚上好,罗警官,祈铭已经睡了】
——我艹你大爷!
但听铁门里面传来“哐!”的一声巨响,给实习警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罗家楠把他手机摔门上了。
“赶紧的!给老子把门开开!”
罗家楠边踹边吼,连门带框跟着一起抖,看那架势,要是不给他开门,他能给这两百多斤重的铁门生生踹开!然而实习生哪敢开门,呆愣片刻转头扑回值班岗,手忙脚乱的抓起座机听筒给局长打电话。
一听罗家楠炸了,方局匆匆赶到禁闭室外。到跟前刚想吼人,就听里面传出声咆哮:“祈铭在那疯子手里!赶紧放我出去!”
啥玩意?方局的脸上皱出朵老菊花,回过神赶紧给陈飞打电话。陈飞接起电话先听见踹门的动静,也是一愣,等听方局告诉自己罗家楠说祈铭落一疯子手里了,顿时发根直竖。
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谁他妈给这哥斯拉报的信儿!?
—
头很沉,全身都很沉,迷糊之中祈铭听到有谁在争执,然而受到药物的控制,现在连抬起眼皮这样简单的事对他来说都十分的艰难——
“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伤害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邵辰的声音,痛苦,纠结,又有些孩童似的胆怯。
“傻瓜!他对你有我对你好么?别忘了是谁陪你走过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邵玉的声音响起,凶狠,决绝,充满了控制欲,“我就不该允许你交朋友!你好好看看这些证据!你最好的朋友想害我们!”
他听到邵辰哭了,语气越来越像个孩子:“……你犯错了……错的是你……”
“邵辰,当初了保护你,是我用高脚杯碎片割开了那个禽兽的颈动脉!我早就杀过人了!你现在才来指责我不嫌晚么!?”
“……那是个坏人,可铭哥……铭哥他……”
“任何试图伤害我们的都是坏人!”
……
一声声高低交错的争执,噪音般充斥着耳鼓,吵得祈铭头痛欲裂。搞不清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别的原因,他感觉身体微微晃动,背部与坚硬的地板间产生了小小的摩擦。
他用尽仅剩的力量挤出细弱蚊呐的声音:“……辰……邵……辰……”
争执声戛然而止,空气里沉默了一阵,随后响起邵辰满含歉意的声音:“铭哥……对不起……”
眼皮能抬起一点了,然而没有眼镜,视线模糊不堪,如果不是有道光从邵辰的背后透过,他甚至无法辨别出对方所站的位置。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明起来,他攒足了劲儿想要翻个身,却在好不容易能挪动下手臂时听到了铁链的哗啦声。
——我被锁起来了?
此时邵辰的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在头顶:“铭哥,我跟邵玉要钥匙,马上就给你解开。”
“……报……警……”
艰难的挤出点气音,祈铭再次闭上眼。通过刚才那段争执,他确信邵辰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是不知道在“邵玉”的步步紧逼之下,“邵辰”还能存在多久。突然散落的长发被成撮揪住,生拉硬拽的力道使得头皮上传来阵阵揪痛,紧跟着“啪”的一声响,麻木的脸侧顿觉一片火辣。
打他的人弓下身,贴着鸣音不止的耳朵倾吐气息,似是极度享受当下的一切:“邵辰不会报警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抓,他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而你,终将会成为一段记忆。”
火辣的痛感逐渐被跳痛所取代,抿了抿被牙齿撞破的嘴唇,祈铭用力咽下满口的血腥味:“……他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我保证……会带他回来……”
“哈哈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狂笑响起,回荡在并不宽阔的空间里扭曲了空气。忽然之间,笑声消散,一双铁钳般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扬起脸,将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嗜血的目光中。
“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主持正义?真人秀就要开始了,嘉宾入场倒数二十四小时,到时候全世界有上百万人会看到你的精彩表演,而出价最高的那个,可以得到一具现代手工版的木乃伊——那就是,你。”
“……”
残忍的威胁并未让祈铭感到恐惧,只是微微勾了下嘴角:“会做防腐处理么?不会的话,我教你。”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满含怒意的打在另外一侧脸上,而受到药物控制的身体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此时此刻他并不在乎这份皮肉之苦带来的痛,相反,一份释然感从心底悄然而生——有些事他终于找到答案了:是邵辰一直在保护他不受邵玉的伤害,尽管不是主观意识下的决定,但压制副人格不让其出现,却是邵辰潜意识作用下的结果;那句“Ifyoukillhim,Hewillwin”,则是受到副人格压制时,邵辰向他发出的求救信号。
——以前的我救不了你,但是现在,我的朋友们一定会帮我做到。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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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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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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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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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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