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提人,罗家楠和吕袁桥办完手续连口水都没喝,押着那位“女王大人”就往回返。他本名叫时光,在网上用的名字叫“甘露”,是圈内小有名气的“调/教者”。非本省人,常驻在罗家楠他们去提人的市里。
时光下火车时还是女装打扮,而协查通告上发的也是他的女装照片,让火车站巡查的民警给逮一正着。他那身打扮猛一看确实看不出是个男的,目测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羽绒外套下面一条齐B小短裙,矮跟过膝长靴,大波浪假发披肩而下,妆画得跟开了美颜滤镜一样精致,一双浓睫眨巴起眼来呼扇呼扇的。
罗家楠跟车上就开始审了,一分钟功夫不耽误。时光很配合,丝毫不隐瞒当日所发生的事情,问什么答什么。施伟青死了,他知道,之所以仓皇离开是因不想惹祸上身。说到底是个意外,他心存幻想,觉着警方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大概十一点吧……我把他捆好,点上蜡烛,就去工地办公室睡觉了,钥匙是他给我的……”顶着张网红般的精致脸,时光的声音听起来却和普通男人无二,“我五点起来去给他解绳子……可没想到……人已经……已经……”
罗家楠忍住白眼:“你把他捆那地方六个小时,为什么啊?”
“……这是……调/教的……一部分……”时光垂眼想了想,片刻后抬起头,“熬鹰你知道吧?”
“知道。”罗家楠点了下头。
“差不多一个意思,是……驯服的手段……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理解,哦对,我手机里有资料,你要是愿意了解,可以——”
“打住!”
一看时光说起那事儿就打起精神头的德行,罗家楠立刻按断手机的录音,在后视镜里跟忍笑的吕袁桥对了下视线。实习跟扫黄审片的时候没少看过,用得跟这听嫌疑人给自己科普?
话说回来,他还真不理解鞭子抽蜡烛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还被高跟鞋踩有特么什么好玩的。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推翻了三座大山,现在日子好了转脸却上赶着给人家当奴隶,这是得贱到什么份上才能从中感受到乐趣?不过人各有志,有人乐意拿这玩意当解压的方式,他管不着,可玩死了,就归他管了。
从他的审讯经验来判断,时光没说假话。
“那你为什么把他私人物品都拿走?”
继续问话的同时,罗家楠重新点开手机录音。通过捡手机那人的指认,施伟青的个人物品在扔手机那地附近陆续找到,包括钱包,里面一分钱现金都没。又去问那个捡手机的,吭哧半天,那人承认是自己拿走的现金。
时光一脸迷茫:“什么私人物品?我没……没拿啊……”
“他的衣服裤子鞋,手机钱包。”罗家楠拧起眉头,加重语气:“别装傻,你不是都给扔到离工地三公里之外的地方去了?”
“没——我真没!”时光错愕的瞪起眼,不知道是假睫毛太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又随之眯起,“我当时都懵了,就想着……赶紧……赶紧离开那……”
想起施伟青同事手机上收到的夜景图片,罗家楠视线一沉——不是时光扔的,这么说,那晚确实还有其他人在场,并且很有可能目睹了施伟青的死亡。
那么,是谁?
—
下午两点,祈铭如约按响施伟青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个身高目测超过一米九的男孩,不用问,肯定是施伟青的儿子。施伟青并不算高,尸检记录上的数据是一米七六,看来这孩子继承了母亲的优质基因。
将祈铭让进屋内,男孩去敲母亲的卧室门。四室两厅的房子,上次和罗家楠一起来的时候,祈铭大致观察了一下。一家三口一人一间卧室,还有一间留作客房的样子。这个家让人有种莫名的疏离感,似乎每个家庭成员都更愿意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而非与亲人沟通。
“祈大夫,您来啦,”杨慧芸看着比之前更憔悴了,脸上黯淡无光,眼底挂着青,却依然强打精神在儿子面前伪装出笑意:“礼杰,叫人啊。”
“你好。”施礼杰随意的应付了一声,面对陌生人,表情稍显冷漠。
祈铭点头致意,将拎在手中的取证箱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取出针头和真空储血管摆放到桌面上,随后用眼神询问他们母子二人谁先来。他不知杨慧芸是怎么和儿子说的,管帽是检测传染病的专用颜色,不过非医疗专业人员该是看不出来。
施礼杰坦然坐到沙发上,撸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往他胳膊上扎皮管时,祈铭发现手底下的肌肉紧紧绷起,想来是有些紧张。对针头的恐惧,往往从孩提时代便深深印入脑海,就连罗家楠那样挨刀挨啤酒瓶子都不带皱眉头的主,住院时每次抽血都得把脸别过去。
他试图找个话题缓解对方的情绪:“你这么高的个子,有打篮球么?”
“高三忙,没空打。”
看祈铭撕开无菌包装取出针头,施礼杰的眉心稍稍皱起,同时将脸扭向一侧。针头扎进皮肤的瞬间,他的身体明显一绷。真的疼。祈铭会抽血但算不上熟练,主要这是护士的活儿。他一针下去竟然没扎出血来,只好把针头在皮肤下面扭来扭去找血管。
眼看儿子忍疼忍的额角血管都绷起来了,杨慧芸不免心疼:“那个……祈大夫……不好抽是么?”
“呃……是有一点……”
祈铭后悔没带夏勇辉来了,术业有专攻,干过临床的怎么也该比他强。他上一次替活人抽血还是念医学院的时候,练手,把临时抓来给自己当试验品的邵辰扎的嗷嗷叫。而且他在死人身上动刀动针动惯了,再弄活人就忘了人家会疼。
终于,针头扎进了血管,暗红的血液充盈了连接针头的软管。然后给杨慧芸抽的时候还算顺利,一针见血,稍稍洗刷了刚才的耻辱——他打定主意回去拿罗家楠练手。
下楼时杨慧芸执意要送,祈铭没推辞,想来对方是有话想私下和他说。出了楼门,冬日午后的日光晃眯了杨慧芸的眼,她看看周围没有熟悉的面孔,低声问祈铭:“结果什么时候能出?”
有些不忍让她再受煎熬,祈铭轻声道:“我这就回办公室做,今天能给你消息。”
“谢谢……”杨慧芸眼眶微红,轻抽鼻息,“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好赖都没后悔药可吃……只要孩子没事就行……”
“嗯,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吧,外面冷。”
与对方告辞,祈铭拎着箱子走到路边,等待空驶的出租。不多时感觉身后站了个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不由无奈皱眉:“你怎么跟个幽灵一样?”
“从今天开始,我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林阳毫无被嫌弃的自觉,想来他以前给人当一天保镖得四位数起,按美金计价,“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放心,若非必要,以后不会让你看见我。”
祈铭拧身与他对视,眼中写满诧异:“二十四小时?你有什么毛病?我又不是犯人!”
林阳平淡道:“要是钓鱼把饵钓丢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我洗澡睡觉你也要盯着?”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不过目前来说,我只在你家的客厅里安了针孔摄头,卧室和卫生间属于私密空间,我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特殊爱好。”
瞬间的震惊过后,祈铭的表情纠结的质问他:“你什么时候安的!?谁允许你在我家里安摄头的!?”
林阳嘴角一勾:“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
“你怎么进去的!?”
“商业机密。”
“你——”
祈铭一句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听来电铃音是罗家楠打来的,赶紧接起。因着林阳过于冒犯自己的行为,他的情绪一时间无法顺利转换,直接冲电话那头嚷了起来:“干嘛?”
罗家楠被他一嗓子给吼愣了,反应了一下才说:“我进市区了,待会回局里,想问你在哪看用不用顺带接你……不是怎么了?你这……你跟谁生气呢?”
“呃,没,我那个……”
说着话,祈铭再抬头发现林阳已经不见了。简直是活见鬼,前后左右就一条大直道,这人能飞上天不成?难怪被全世界通缉了二十年还能逍遥法外,确实是个神人。
“喂?媳妇儿?媳妇儿?”
“哦,我正准备打车回局里,刚给那个……那个……”
“杨慧芸。”罗家楠出言提醒,心说这是又没记住人家叫什么。
“对,刚给她和她儿子抽完血。”
“行,那就局里见。”
电话挂断,祈铭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连着好几辆空驶的出租车从面前驶过,他都没想起来伸手拦。林阳悄无声息的在他家里安了个该死的针孔摄头,着实令他震惊和气愤。虽然客厅算不上特别隐私的地方,可再怎么说也是私人空间吧?那家伙怎么敢!?怎么能!?
还不告诉他装哪了,想拆都没地方找去!而且林阳没留任何联系方式,只能等对方单线联系他。倒是有办法解决,问上官芸菲拿个信号屏蔽器就行了。可那样手机信号也会被屏蔽,到时候跟客厅里用不了电话,罗家楠肯定会问是怎么回事。ωωω.χΙυΜЬ.Cǒm
对了!想起罗家楠,祈铭的心头涌起片愁云——绝不能再让那孙子光着跟客厅里遛鸟了!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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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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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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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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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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