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成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双脚开始互换,眉头也在无意识地打结。
商澜知道,惠成不耐烦了,也有了疲劳感。
她让乔大给他一个干馒头,她和谢熙则一人捧着一碗馄饨,边吃边问。
“你祖籍容江哪里?父亲怎么称呼?”商澜第三次问道。
惠成捏着馒头,垂着眼眸答道:“容江县城南城,下洼胡同,我父亲张文成。”
商澜笑道:“王捕头已经去了容江,六天后就能回来,但愿惠成法师说的都是真话。”王捕头是王有银,她怕他着凉生病,让他回家休息去了。
惠成捏扁了馒头,“贫僧说的当然都是真的,只不过诸位施主不肯相信罢了。”
商澜道:“现在,已有两个人出面指认,就是你蒙面行凶,还有一人指认你寄养马匹,并骑马深夜出行,十月十五日亥时过半,刚好与某户人家的小姐被害时间一致,这么多巧合,我们怎能相信法师您呢?”
她放下碗筷,“惠成法师,你可以不认,但我有的是时间等,咱们来日方长。”
惠成把馒头捏成两半,其中一半落在地上,“砰砰”地弹了两下。
他自知耐心告罄,便闭紧了嘴巴,无论对方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这在商澜的意料之中。
她烧旺小客厅的火盆,给谢熙、刘武等人排了班,两人一个时辰,轮番审,既不让惠成坐,也不让惠成睡,一折腾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商澜捧着茶杯、打着呵欠进了屋。
刘达道:“大捕头的伤要不要紧?不若家去吧,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商澜摇摇头,在公案后坐下,细看惠成。
惠成也在看她,大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哑着嗓子说道:“大捕头,你说的事贫僧从未做过,你如此对待贫僧,是不是有失公道?”
商澜喝了口热茶,挑起眼皮看他一眼,“公道?你也配谈公道?”
惠成的声音大了些,他说道:“如果大捕头有证据,就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就请把贫僧压进牢房,找齐证据再审,这算什么,折辱一个出家人,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商澜微微一笑,“不怕,只要能抓住凶手,便是得罪法师又能怎样?”
“贫僧不是凶手,义生才是!”惠成愤怒地说道。
他总算沉不住气了,
商澜笑了笑,“关于义生,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他当晚在嫖宿暗娼,犯了色1戒,那些不归我管,我只管抓你这种混账东西。”
惠成捏紧拳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
商澜朝刘达扬了扬下巴,“准备一桶冷水,以备不时不之需。”
“好嘞。”刘达小跑着去了。
……
很快就到了上衙的时间,点完卯的捕快、捕头们见刘达等人来得如此之早,不免有些好奇,纷纷围过来,在门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祁劲松今天不用进宫,来得颇早,与罗世清一同进衙门。
他指指簇拥的人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都不用办差了吗?”
罗世清道:“嗐,商大捕头抓了个和尚,可能是审了一夜吧。”
祁劲松道:“和尚,什么案子?”他昨天不在,还不知细情。
罗世清凑近了,“还不是齐家那案子。”
祁劲松皱起眉头,“和尚做的,有证据吗?”
罗世清摇摇头,“有证据就不会熬一宿了,就是没证据嘛。”
祁劲松道:“胡闹!”他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
罗世清以为他要去找商澜算账了,却不料人家只在厢房门口打了个转,脚下一拐,又往二进去了。
他摇头失笑,不由小声嘀咕一句:“堂堂六扇门,一大群男人,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压了一头,这算怎么回事呢?”
“哎哎哎,没证据这么搞不好吧,人家可是法师!”
“就是,也不怕佛祖怪罪。”
“商大捕头挺狠啊,要凉水伺候呐。”
“啧啧啧……都没证据,这不是瞎搞嘛。”
“小点声,副门主还在呢。”
“走了走了,忙自己的事去,管他怎么搞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哟。”
捕头、捕快们一溜烟地散了。
……
刘达拎着水桶回来,大家伙儿说的话听了几耳朵,进屋后,小声对商澜说道:“大捕头,万一不是他怎办,咱们是不是要……”
商澜起了身,“没关系,都有我呢,你们尽管干。”
刘达点点头,行吧,有人兜着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恰好谢熙进来,商澜笑嘻嘻地对他说道:“你来得正好,再跟好好同法师聊聊吧,什么时候法师想起来了,咱们什么时候结束这场问询。”
谢熙心领神会,“行,大捕头请放心,咱们兄弟一定好好伺候着,绝不会让法师感到无聊。”
惠成眯了眯眼睛,凶光在细小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他把刘达给他的新馒头一口一口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说道:“看来大捕头这是打算软刀子杀人,坑害忠良了?”
商澜起了身,转出公案,朝门口走去,“我承认我想软刀子杀人,但坑害忠良这样的事我是绝不会承认的。惠成,你的过往,我们去容江一查便知,你抵赖不了多久。”
惠成脚下跟着移动两步。
商澜打开门,哂笑一声,回过头,轻蔑地说道:“一口一个贫僧,就你也配做和尚?长了一副忠良的面孔,但一肚子男盗女娼;看着像个男人,可你有做男人的血性吗,敢做不敢当,你什么玩意!我要是有女儿,嫁谁也不会嫁你这种废物;我家要是有你这种孽子,一准儿大鞭子伺候,抽不死你,窝囊废,什么玩意儿……”
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杀了你!”惠成声音陡变,脚下一动,手捏成拳,带着风声朝商澜挥了过去。
两人相距不足三尺,拳头眨眼就到。
谢熙和刘达齐齐一声惊呼,“大捕头!”
商澜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倏地一下蹲下去,随后左脚一踹,狠狠踢在惠成的小腿上。
惠成吃痛,却不恋战,右脚一点,从商澜身边急掠而过,眨眼间就蹿出了门口。
“拦住他!”
商澜大叫一声,脚下一弹,也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手上多了一把匕1首,抬手激射,朝惠成的小腿飞了过去。
“啊!”惠成中招,脚下一顿。
紧接着“呛啷”一声,一把长剑搭在惠成的脖子上。
商澜恰好也到了,用一把警用匕首抵住惠成的后心。
“多谢萧大人。”商澜后背扯了一下,疼得很,笑得比哭还难看。m.χIùmЬ.CǒM
萧复收回长剑,看也不看地插回剑鞘,略微颔首,抬腿就走。
商澜:“……”哟嚯,这么狗的男人居然还是个好演员。
“哟,就是这么个杂碎?”王力留下来了,走到跟前,抬手就给了惠成一个大耳光,“狗还通人性呢,你他娘的连条狗都不如!”
“跪下!”李强喝了一声。
惠成眼里有过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狂笑几声,“哈哈哈哈……”
王力不明所以,看向商澜,“这是啥情况,疯了不成?”
“小心!”商澜叫了一声,匕首顺势向前,但晚了一步。
惠成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尺许长的单刃匕首,猛地朝王力扑了过去。
李强在王力身后,将他向后一扯,长刀来不及出鞘,直接架了上去。
惠成不与李强恋战,转身再扑商澜,一边出招一边叫道:“老子跪天跪地跪佛祖,就是不跪你们这些狗东西,骚1货贱人,老子草不死你就砍死你!”
商澜已然有所准备,扬起匕首格挡。
惠成是成年男人,力大势沉,商澜有伤,身体虚弱。
两只匕首相交时,商澜被带得手臂向后震了一下,伤口一阵刺痛……
“贱人还敢挡?你等着,老子马上脱裤子,当着六扇门这些老少爷们的面草你,草得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头已经飞了出去。
这场面极为血腥。
商澜吓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血线朝她喷了过来……
萧复双脚落地,拉住商澜的衣裳,把她往旁边一扥,随即松手,将手中长剑扔给萧诚,“把它清洗干净。”
他转过身,又走了。
“扑通!”商澜看着惠成的尸体倒了下去。
她感觉大脑一阵恍惚,突然很想就这么昏死过去,但她性格有些钢铁,周围还有一大堆同僚看着呢,丢不起那个人。
“嗯嗯!”商澜清了清嗓子,颤巍巍地说道:“人犯已被正法,收尸结案吧。”
萧复听着她明显虚了的声调心疼得厉害,很想立刻转回去看看她的伤势,并送她回家,却碍着这么多双眼睛,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祁劲松听到动静,快步跑了出来,看一眼惠成的尸体,再看一眼萧诚手中的长剑,埋怨道:“这也太鲁莽了些,商大捕头还没找到证据,萧大人就这么杀了人,只怕无法同百姓交代吧。”
萧复站住了,转过身,森冷的目光环视一周,问道:“此人刚才大放厥词,你们都听到了吧。”
正看热闹的众人立刻答道:“听到了听到了。”
天哪,萧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谁敢不答,不要命了不成?
“他是不是凶手?”萧复又问。
众人再答:“肯定是凶手!”
祁劲松被自己的手下卷了面子,气得面色铁青,却不敢发作,只好对商澜说道:“商大捕头,马上把这桩案子整理一下,我要过目。”
商澜忍着疼,说道:“祁门主请放心,我会很快交上去的。”
“很好。”祁劲松勉强扯起嘴角,笑道:“萧大人里边请。”
“大捕头,你伤口挣开了,出血了!”刘达担心地说道。
谢熙立刻吩咐得力,“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萧复回头看了王力一眼。
王力心领神会,道:“还是我去吧,我脚程快。”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谢熙扑到商澜身边,说道:“老商,我送你回家吧。”
商澜道:“不成,光是现有的这些证据还不够,我们还得想想办法。”
谢熙也有些发愁,“我也觉得不够,可人已经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空投了几百月石的小仙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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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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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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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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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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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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