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早已出嫁,在隔壁镇生活,很少回娘家;儿子因母亲失踪前,吴雄就与寡妇有染,从而怀疑母亲被这二人杀死,所以早早搬出去了。
他之所以不是第一犯罪嫌疑人,是因为他当时在城里做工,有人证。
吴蔡氏三十八岁,与前夫育有二子,大儿子二十岁,小儿子十七都已成家。
眼下,小儿子吴安住的便是吴雄的房子。
房子大约六成新,屋里摆着几样简单的陈旧家具,地是泥地,不大平整。
吴安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小伙子,就是眼神太灵活了些。
商澜问:“住在这里不怕吗?”
吴安道:“那有什么可怕的,一个我亲娘,一个家里长辈。”
商澜点点头:“你娘活着时,吴雄经常打她吗?”
吴安垂下头,手里把玩着一片枯叶,“打,偶尔打,一般都是喝酒之后。”
商澜道:“你也姓吴,与吴雄是本家吧,应当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娘为何还要嫁他?”
吴安把叶子捏碎了,扔在地上,说道:“我二大伯不喝酒的时候还是个好人。再说了,我娘一个寡妇,家里只有三亩地,养活我们兄弟太难,房子也太小,根本住不下两房人。”
所以吴蔡氏嫁吴雄是为了房子?
商澜在本子上记下,又问:“吴雄打你吗?”
吴安笑了,“他打不着我,而且他跟他儿子关系不好,还指望我养老送终呢,不敢打我的。”
“所以你也不可能杀他们,对吗?”商澜陡然下了一句猛料。
吴安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大人,那可是养我这么大的亲娘,我杀她干啥?”
商澜很满意他的反应,换了话题,“你娘有仇家吗?”
吴安道:“没有吧,肯定没有,我娘好说话得很,很少跟人红脸。”
……
商澜从吴家出来后,王有银、刘达等人也从邻居家里陆续回来了。
大家得到的反馈不尽相同。
首先对于姜罗春,镇上八成的人都认为他杀了人此人与失踪的姜氏一样,性格都不大好,脾气急躁,点火就着。
关于吴雄的说法和吴安差不多,他虽爱打女人,但一般都在酒后,不喝酒时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没听说有什么仇家。
吴蔡氏也没有仇家。
但和吴安的说法不同的是,镇上的人都说,她跟好几个男人暧昧过,证据是她家原来没有地,现有的三亩地,就是几个男人给凑出来的。
不过一旦问到具体是哪些男人时,那些人又说不上来了。
王有银问道:“大捕头,你说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
刘达道:“这还用问,两种都有呗。”
商澜想起萧复和自己的谣言官司,不禁心有戚戚,说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一般人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咱们一较真他们就不敢说了。”
何俊伟道:“那怎么办,咱们就不问了吗?”
商澜瞄了眼胡同里看热闹的老百姓,道:“当然得问,不过今天就算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在观望,我们很难听得到实话。先回京,找吴雄的儿子去,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
吴雄的儿子吴振今年二十三岁。
家在京城南城,租的小院子,离金鱼胡同不远。
吴振在某个馆子后厨做杂工,妻子带三个孩子在家,靠给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赚点儿小钱补贴家用。
商澜带人去时,吴振正在劈柴。
他听说要重新调查姜罗春的案子,顿时两眼放光,赶紧把人让到屋里,还让妻子沏了茶。
……
在吴振看来,吴雄不是父亲,是殴打他亲人的仇人,继母也不是好人,是个专门勾搭别人男人的恶毒女人。
他告诉商澜,“蔡氏看着贤惠,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她家买的三亩地,估计有一半钱是我母亲的嫁妆。”
商澜问,“所以,你会杀了他们吗?”
“我杀他们?”吴振不屑地冷笑一声,“我杀了他们我的妻儿怎办?大人,不值得啊!”
商澜问:“那你觉得凶手是谁,他们俩有仇家吗?”
吴振道:“我爹就是个窝里横的,没听说他有仇家,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最大仇家就是我。”
这倒是实话。
商澜笑了笑,又问:“你大舅呢,你觉得他会杀你爹吗?”
提起姜罗春,吴振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我觉得不是我大舅,我大舅那人爱咋呼,其实胆子不大,他家的鸡都是舅母杀的,这话我当时跟顺天府说过多少次,就是没人信我。”
“另外,我花钱去牢里看过大舅,他说他熬不住才认了罪,人绝不是他杀的。大人,你一定要找到真凶,救救我大舅!求求你了!”
吴振说着说着就哭了,跪下给商澜磕了三个响头。
……
从吴振家出来,一无所获的小将们有些垂头丧气。
商澜取笑道:“顺天府的人又不都是傻子呆子,哪有人家一直审不清楚的案子,到咱手里就搞明白的道理?你们才进这一行几天,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大捕头说的是啊,哈哈哈……”刘达是有阅历的人,立刻表示了赞同。
小将们觉得有道理,又都支棱起来了。
“走吧,溜达溜达去。”商澜领着他们进了金鱼胡同。
虽是冬季,但秋意还在。
银杏树的叶子片片金黄,冷风吹过,叶子便如雨一般落了下来。
在水边走走,听听溪流的“哗啦”声,再看看青碧的竹林,心境便旷达许多。
商澜以为,大自然才是安抚情绪的良师益友。
“哟,这不是商捕头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商澜住过的小院里走了出来,手上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几棵叶菜。
“这是我们商大捕头。”刘达纠正道。
崔姨娘莫名其妙,“大捕头小捕头,不都是捕头?”
“那怎么一样呢?”刘达要解释。
商澜赶紧拦住他的话头,说道:“崔姨娘一向可好?”
崔姨娘道:“好着呐,商捕头成亲了吗?”不待商澜回答,她又道,“年纪可不小了,来年就十八了吧,啧啧,老姑娘了哦。”
王有银听不下去了,“我家大捕头是从五品官,十八怎么了,你见过十八岁的从五品吗?”
崔姨娘惊讶地张大了嘴,“从五品?一个捕头从五品?做梦呢吧!”
“无知蠢妇!”周举人赶了出来,一脚踹在崔姨娘的膝盖窝上,“给我跪下。”
崔姨娘猝不及防,膝盖一弯,抱着篮子摔下去,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在小将们的哄堂大笑中,崔姨娘粉拳捶地,“嘤嘤”地哭了起来。
周举人朝商澜拱了拱手,“商大捕头,妇人无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商澜看了看他,说道:“周举人客气了,不知不罪,我还有事,告辞了。”
……
快到傍晚时分,谢熙总算从平远县赶了回来,带回一张由平远邢知县共同具名的证言证词平宁县主遇刺前一天,也就是萧复等人入住别院时,钱正奇也带着九个人赶到了杨永年的庄子上。
晚上,商澜请大家伙儿在西城的小酒馆里吃了顿好的。
大概是流言蜚语的影响,她的心情不太好,喝得有点多,回到家时,舌头都捋不直了。
幸好人还算清醒,洗漱后,睡了一个踏实无比的好觉。
第二天,她让谢熙走了一趟北镇抚司。
谢熙回来后告诉她,锦衣卫不但抓到了钱正奇,还抓到了其他九个人。
钱正奇招供了。
他说,之所以刺杀平宁县主,一是因为杨永年的吩咐,二是千总的职位,三是四万两银子。
对手把剧情安排得妥帖无比。
于此,商澜只能用一句“佩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下午,她给小将们布置了吴雄一案的寻访任务,自己溜个号,走了一趟卫国公府。
蒋氏想要剁椒鱼头的方子已经有些日子,她忙,竟一直拖了下来。
回府后,商澜首先问祖父和父亲,二人都不在,她才去蒋氏的正院。
商澜进门时蒋氏午睡刚醒,正在和商芸菲对坐吃茶。
“你来啦。”蒋氏笑着朝她招招手。
商澜观察了一下,蒋氏的笑意不达眼底。
她从包里摸出方子,解释道:“让母亲久等了,平宁县主的案子昨日总算有了眉目,今天一腾出空,就把方子给您送来了。”
“另外,谢家种的番椒不多,剩下的都留种了,暂时没法试验此菜,等来年番椒下来,我再亲自给母亲做。”
蒋氏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商澜把纸张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对商芸菲说道:“二妹妹对剁椒鱼头感兴趣吗?安宁县主也喜欢,当时就跟我要了方子,你怎么就不说一声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商芸菲的脸红了,她嗫嚅道:“多谢大姐姐,那不是不好意思嘛。”
商澜道:“你我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不是亲的,那也是表姐妹嘛,怎么都比安宁县主更近,对不对?”
蒋氏不高兴了,说道:“母亲跟你要方子,你不愿意?”
商澜笑着摆摆手,“我能给安宁县主,怎能不给母亲?虽然多年不在家里,但家里外面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说的话,每一句都话里有话,每一句都刺中蒋氏要害,但蒋氏又偏偏挑不出毛病来。
蒋氏心里怒意翻滚,若不是及时垂下眼眸,几乎就要喷出火来了。
然而,蒋氏到底是个有城府、有修养的贵妇人,捏着茶杯思考再三,大概理解了商澜的感受,心气又慢慢平和下来。
她站起身,亲自把商澜拉到身边,“你二妹妹做得确实不妥。但她不敢跟你讨要,也是怕在萧世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女孩子都爱面子,你说是不是?”
商澜笑了笑,“的确可以理解,母亲为二妹妹真是操碎了心。我总在想,如果我一直在家,母亲会不会更加喜欢我?”
蒋氏一滞。
她不喜欢商澜的咄咄逼人,但不得不承认,商澜说的每一句都对。
这件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好。
她即便替商芸菲要方子,也不该越过商澜,直接问许妈妈。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商澜就应该如此咄咄逼人吗?
蒋氏想起商澜大捕头的身份,又心平气和了,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母亲没做好。但云澜你也要想想,菲菲之前跟你有过龃龉,她不好意思找你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
商澜承认,蒋氏这话说得有道理,像商芸菲那样的性子,确实不该那样指望她。
她笑着说道:“母亲说的是,是我苛责妹妹了。母亲处事有原则,一碗水端得也很平。好了,不早了,衙门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蒋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澜已经掀开珠帘出去了,她不大高兴地说道:“她这是什么态度?”
身边的管事妈妈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商芸菲,直言道:“夫人,大小姐前面十四年过得坎坷,菲菲小姐过得顺遂,您的这碗水呀端得太平了。”
这回,蒋氏也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遍了,对不住了,已经看完的小仙女们。
p了个s:亲妈是不咋地,但商澜也不在乎,我这主要是为了后面嘛,大家能猜到我为什么写吗?剁椒鱼头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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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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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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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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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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