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游蕊就见父亲匆匆跑来一趟说奶奶病了,让她和宿岩去看看。
其实奶奶和大伯他们回来第二天,游蕊就去看过,也遇见两波过来要定钱的,口口声声嚷着不敢让她们去接生。
游蕊当时劝了奶奶几句,老太太也挺想得开的样子,怎么才几天,就病了?
到游家,游母把攒的鸡蛋拾出来一篮子,都交给游蕊,宿岩连忙接过去,他手里还提着一篮桔子,是过来前游蕊装的。
游母瞅了宿岩一眼,道:“她能不气吗?听住你大伯家隔壁的你陈四大娘说,今儿早上又有人来不让你奶奶去接生,还说你大伯家一大早就闹腾腾的。”m.xiumb.com
说话间,她又装一篮子炒好的花生,“你奶奶那人,脾气死硬,撑那么些天,不病才奇怪呢。”
游大嫂也准备了些吃的,中午做的包子给装进去一多半,还有几个馒头,都是能热热现成吃的。
游母看看她提的那竹篮里装的东西,暗自撇撇嘴,这个儿媳妇还真实在,刚就听他爹叫装点吃的,好家伙,直接家里的干粮都拿出去了。
但是跟大伯哥家的长媳一比,又觉得自家这个还拿得出去。
他们到的时候,游渠正送大夫离开,游母问道:“二渠,你奶奶怎么样了?”
“二婶”,游渠道:“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别再着气儿,养养就好了。”
“那就好,你快去送大夫吧。”
外人看来,游母是个十分关心婆婆的好儿媳,但只有游母知道,她的心情很复杂,一边吧可惜老太太毁了一辈子攒起来的好名声,一边吧对比对比大伯哥家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就觉得挺扬眉吐气。
她曾经再难,儿女现在个个有出息。
老太太扶着老大家一辈子,临了临了老大家的给她捅个大窟窿。
怀着这复杂的心情,游母带着儿媳妇、闺女女婿走进院门,然后被二渠家的迎着进了老太太住的堂屋。
游大伯和游父都坐在床边,游父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递给老太太。
游老太太朝进门的几人看一眼,对两个儿子道:“我没什么大事儿,别去跟她们姐儿几个说。”
前两天,游家三个姑姑都回来看过,她们也不是事事如意的,老太太不想再让闺女们奔波。
游父说道:“那您好好吃药,要是明天能退烧,咱谁都不说。”
游老太太眼里一酸,二儿子也是个小儿子,从小听话又会说话,当年非要娶徐氏,顶撞她这个老娘都是为着徐氏,那时她是真心凉。
后来看他们把日子过起来,她是放心的,只在他们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儿时让老大去帮个忙,这么多年老太太都没给过二儿两口子好脸,还以为这个儿子跟没差不多了。
没想到,她这一病,老二立刻赶着驴车去镇上请大夫,又把孩子们都叫了来。
游老太太低头把一碗药喝完,让两个儿子去一边,叫来小辈儿们说了几句话。
游母道:“娘,您放宽心,都会好起来的。”
游老太太嗯一声,对游蕊道:“你歇两年,趁着这个空档生养个孩子,等这风头过去,我再带你和你二嫂出去行走。”
突然就被催生,游蕊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一想才明白,奶奶这是觉得她年轻,不放心她进出别人家门。
之前和她们一起去接生,老太太都是全程要把她和两个堂嫂看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跑腿的,都让大伯娘去。
老人家很谨慎,但确实真真正正为她们考虑的。
游蕊说道:“奶奶的话我都记着呢,只是我以后也不打算上门去给妇人接生,我想建一间妇幼院,像是大夫治病一样,让那些快到产期的妇人去妇幼院生产。”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既然奶奶手头这些产妇都找别人接生去了,这段时间她正好专心布置妇幼院。
但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屋里几人都惊讶不已。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道:“你有这志气,好。”
游蕊笑道:“所以您不要为这一时之事生气,到时孙女儿请您去当坐堂大夫。”
游老太太摆手:“不行,别毁了你医馆的名声”,也不给游蕊再说话的机会,对宿岩道:“溪田啊,我这孙女儿可是麻烦你了。”
“她是我妻子,没有麻烦”,宿岩言简意赅。
游老太太听了,却忍不住笑,跟众人道:“溪田这心性,挺像你们爷爷的,话少,但啥事儿啊,都心里有数。”
游蕊在心里补充,其实他私底下是个话唠。
说了会儿话,大家让奶奶休息,才都退了出来。
游葵还是前几天的那种打扮,眉毛似乎都剃了,只画两弯细细的线,面上敷粉,嘴唇涂得红红的,比她以前的样子好看。
然而这样精装细扮的,在乡野地方到底是少见。
她手里拿着两个小桔子,是游蕊带的那份儿,他们进门后,宿岩就把桔子和鸡蛋都交给游蕊。
游蕊当时直接给了迎过来的二堂嫂。
游葵走上前来,问游蕊:“这桔子,你们是在哪儿买的?”
游蕊还没说话,看她这个样子就觉别扭的游母道:“县城京城都没有,是我家女婿走镖去南方的时候买的。”
游葵看向宿岩,她见到宿岩的次数并不多,这一看就觉得吓人,跟温和儒雅的举人老爷简直没法比,以前她娘总念叨,她还觉得游蕊嫁的不错,现在只觉得这个堂姐可怜。
“姐夫”,游葵说道,“你下次能不能给我捎一些,该多少我给钱。”
游大伯忍无可忍,训斥道:“回屋去。”
他一直看小闺女这几天的打扮不顺眼,但闺女都这么大了,他又不好管,只能忍着,没想到她在自家人跟前现还不够,又现到亲戚跟前了。
游葵哼一声,并不回去。
宿岩道:“不能。”
游葵过一会儿才明白不能是回答刚才自己的话,顿时气得跺脚,“我又不是不给钱,蕊姐,你男人是不是根本不看重你?”
游蕊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直接道:“你也说了这是我男人,咱们姐妹之间的事自己说,他不管才是看重我。葵儿,现在我回答你,不能。”
游葵气道:“小人得志,我稀罕你们捎东西呢。等着吧,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说完她扭身就回屋去。
游大伯心里难受的脸上都带着苦色,日子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以前对妻子的管束不够。
游梁游渠两兄弟跟着送到外面,游渠道:“二叔,我们俩能不能也从你们家拿一下辣片出去卖?”
游父道:“怎么不能?家里还有些,现在就去拿。”
到了游家后,两人一人要一瓮,游梁还把提前准备好得一串铜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快拿回去,你这不是臊二叔吗?”游父忙把钱拿起来往游梁手里塞,“拿回去拿回去,卖完再给钱。”
游梁兄弟提住瓮口上拴的绳子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都拿出来哪有收回来的理?家里现在不用花钱,还是过得去的。”
游父追到门口,他俩已经走远了,便停下脚步,打算天黑了再去大哥家一趟,把这些钱都给老娘送去。
别管过不过得去,手里有些钱,心里就有底。
又过两天,宿岩回京,游蕊跟着他一起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大桶。
“溪田家的,这是谁啊?”
刚进村,村口聚在一起做活儿闲话的妇人中立刻就有人问道。
游蕊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跟着个仆人,是宿岩打发人送她回村的,据宿岩说此人是他的心腹。
心腹姓贾,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普通,但身上挺有一股气势。
游蕊回道:“是我夫君家的家人。”
“是兄弟呀?”那些人都很好奇,一人问罢一人接上问,“没见过溪田的家人来啊?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可成家了?”
甲卫笑笑,说道:“我是老爷的长随,可不是兄弟。”
其实要在外面,夫人的话别人都会明白,家人是对看重的下人的委婉介绍,没想到这些乡里人家倒是认真。
“老爷?溪田是老爷?”
甲卫完全没想到,他一句话在村人中间又激起巨大的水花。
游蕊解释道:“我夫君在镖局算是二把手吧,这些年于京城也有些产业。”
“哎呦娘呦,溪田本事这么大啊?”
“真的是真的是”,一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蕊儿,你真是捡到宝了。”
游蕊呵呵,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宿岩是个宝藏,但是经常听到村人这样的感慨,好像她嫁给宿岩跟多占便宜一样,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
甲卫赶着车子离开,后面的议论才开始。
到游家大门外,游蕊就让甲卫停了车,“贾先生,我在这里下就可以,趁着天还早,你快回去吧。”
每听到夫人吩咐自己的时候都要客气地喊一句贾先生,甲卫都在心里说一声不敢,他从马车上下来,一手提一个大木桶,道:“小人帮您把这些送进去。”
游家现在有专门做辣片的房间,垒的新锅灶,屋里放得都是油和香料,这时游父游母还有游松都在这屋忙碌。
听到院里什么东西放地上的声音,游母放下搅拌辣油的木棍,走出来看到甲卫,问道:“你是谁啊?”
“见过老夫人”,甲卫行了一礼,“小人是溪老爷家的长随。”
游母以为是溪田外公那边的人,虽然早就好奇外孙怎么跟外公一个姓,但她没有多问的想法,当下笑道:“你是送我闺女回来的吧,这大冷天,真是难为你了,来,去厨房坐坐,喝碗姜汤。”
甲卫忙道不难为,摆着手就退到门外赶上车走了,“小人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喝姜汤了。”
游母跟到门口,看那马车儿嘚嘚儿的,一会便走得看不见影,她问旁边的女儿,“咋了,咱家又不是虎狼窝?”
游蕊笑了笑,心想宿岩肯定不是会对下人们多客气的主人,母亲这么热情,可不就让人不习惯。
“娘,我给你们带了个好东西。”
说着往回走。
游母也跟上来,说道:“你不是说要布置那什么妇幼院的,怎么才去两天就回来了?”
“我主要是去京郊找木工坊定制一些桌椅病床”,游蕊说道,“得要几十套,至少半个月能做好,我打扫打扫屋子便回来了。”
“娘,你看这个木桶,那木工坊的师傅手艺特别好,我随便说了说,人家就给做出来的”,她边说边搅动桶壁一侧的木柄,随着木柄的摇动,里面的几根木棍子也转动起来。
“这是什么?”游母看得一头雾水。
游松这时才出来,一看就笑了,“三妹,这东西好啊,把辣油辣片倒进去,不是能搅得更加均匀?”
游蕊点头:“二哥真聪明,一眼就看明白了。”
游松道:“你怕不是在夸你自己?”
他是一眼看明白了,可刚他在屋里还听到自家这妹子说是她教人做的。
随后出来的游父道:“拿进来试试。”
游蕊:“先用温水清洗一下再使用。”
增加了两个搅拌木桶,游家做辣片时大大地省力起来,效率也是蹭蹭往上涨,赵三家那边如今每天只收他们两百斤豆皮的,启用木桶没过两天,游松又去增加了定量。
游家后面背座着的那间老屋子,也被他们买了下来,陈老汉只收了一贯钱,游桥和游松兄弟俩趁着一个中午的空闲时间,便把后面的墙凿开一个门,抹平边沿,也没装木门,暂当个后院放置东西。
这老屋有五六间,但常年不住人,之前又有一场大雪,几间老屋子就没完好的,于是游家人便商量着等开春把屋子翻盖翻盖。
就在这样不停的忙碌中,游家人每天做的辣片从一千多斤增加到两千多斤再到三千多斤,渐渐地连附近村子里的人都过来提货。
游松又赶着马车去过京城两趟,都是买辣椒的,只是越来越难买,辣椒本来只是做药用,且因为味道刺激,药效可被替代,并不太受各药铺欢迎。
但是从京城渐渐风行一种叫辣片的食物之后,有些聪明人便似发现新大陆一般,猜到辣椒的妙用。
这些聪明人,就是分薄辣片生意的第一波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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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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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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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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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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