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牢在县城西南,背后靠着的就是月牙村那座大山的一个边缘,其他三面皆是宽阔平坦的荒野,几里外都没有人家。
宿岩直接把驴车赶到县牢外,距离县牢不远,有几间茶寮子,有不少面带愁色的人都在里面蹲坐着。
游父和游桥就坐在边角里,游父正在说游桥:“待会儿你妹妹和妹夫来了,去那张家把银子送了拿来谅解书,县衙里只怕还要费些口舌,不能让你二弟这么出来,毕竟这里面有一条人命。到时你们三个先回家,看能不能再借一借,给县衙也上下都打点一番。”
游桥愁得都想拽头发,低声道:“爹,那张家张口就是二百两,县衙里面都是嘴大巴掌大的,只怕再一个二百两还不够。”
游父看他道:“桥儿,你这意思是就不管你二弟了?让他在里面蹲着?”
游桥忙道:“我哪是这个意思?那不是溪田找了人,我想着咱们稍等等再说,万一他找的人在中间说和说和,不用太多呢。”
游父脸色难看,说道:“溪田那边找的就不是人情了?桥儿,咱家就你和松儿两弟兄,遇事你们不相互扶持,谁还能管你们?”
“爹”,游蕊好容易找到父兄,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她把包袱拿出来,道:“我回家的时候大堂哥又去咱家送了几十两银子,都是他们从别处借的。”
游父哎一声,站起来接过包袱,半晌才说出来一句话:“不该要他们的,已经给了几十两了,都是有儿有孙的人家。”
游蕊又把里面的干粮饼子拿出来,笑道:“大伯家的一番心意,我先接了,过些日子就还他们,您放心。”
“这是我大嫂做的饼子,梅菜馅儿的,您和大哥快吃,二哥那里,我和溪田去给他送。”
饼子还热乎着,接到手里,麦香味儿钻进鼻子眼儿,游父才觉得这两天一直都悬在半空的身体算是沾到了地。
宿岩这时拴好驴车走了过来,游父把手里的饼子递给他,道:“溪田你也来吃,多吃点,家里的是让你费心了。”
宿岩没有接,“您吃,我和蕊儿在家已经吃过了。”
游蕊把水囊递给大哥,拿出来四五个饼子,用自己的帕子垫着,也都递给大哥,然后把剩下的都放在篮子里,提起来对父亲和大哥道:“你们先吃着,我和溪田进去看看。”
县牢有三重门,游父这两天已经和三处的差役都混个脸熟,闻言忙道:“我送你们进去,能少花几个铜板。”
孰料这次还没走到县牢大门处,那看守的几个差役已经笑脸迎上前。
“游老爷,这是不放心二爷,又要送饭?”一个会说话的道,“二爷在里面不能受屈,您只管放心,今儿天色不好,就别在那茶寮子守着了。”
这些差役都是人精,下午的时候县太爷对着那前两天抓进来的游松一口一个爷,他们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
甚至再过一会儿,这游老爹再不过来,他们还打算弄些干粮给送到那边的茶寮子去呢。
游父一手拿着个咬了几口的月牙饼子,一手僵在半空,他就看着那些差役,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县牢不干净,别是刚晚差役们就都中邪了吧。
后面的游蕊看了宿岩一眼,低声道:“你找的是什么人,这么管用!”
宿岩也低声:“做生意的大商贾,一般都有些个门道。”
游父晕晕乎乎的,和最前面的那两个差役寒暄两句,回头道:“溪田,咱俩进去,蕊儿你就回茶寮子那儿,跟你大哥待着。”
县牢里什么三教九流没有,游父刚才非要跟来,就是不放心让女儿进去。
游蕊明白游父的意思,有些无语,拉住宿岩的手道:“他这样的,谁不怕三分,爹放心。”
说着拉着宿岩的手就走进黑黢黢的大牢。
那些个差役看看孔武修长的宿岩,一个个都在心里说,打眼一看这就是个狠人,谁敢多看他的女人?
游蕊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到里面的两重门,一说是来看游松的,那些差役立刻就笑呵呵地放行。
走在阴暗的牢门夹道上,游蕊跟宿岩道:“待会儿咱们买些东西,去谢谢那位掌柜吧。”
宿岩听着眉心就是一跳,昏暗的灯光下,自己媳妇脸上的感激清晰可辨,有一瞬间宿岩觉得心慌了一下。
要是她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会不会很生气?
中间的一个宽敞牢房里,游松正大咧咧坐在中间剔牙,边上几个人都在奉承说好说,想打听他的来历。
游松就瞎胡诹,听到钥匙哗啦声和脚步声,往外一瞅,看到来人,他的脸色一变,赶忙起身迎过去道:“你咋来了?你来干什么?”
又说宿岩,“溪田,这是啥地方,你怎么把我妹也带来了?”
差役赶紧地打开牢房门,把里面都看过来的犯人们全赶出来。
宿岩说道:“我娘子不放心你,想来亲自问一问。”
游松看向游蕊,“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随即转身也跟着驱赶那些人,房间空出来,但味道却很不好闻,游松皱着眉让游蕊进来。
游蕊有些好笑,这位二哥就是这样,明明是关心,表现得却好像是很厌烦。
“大嫂做的菜饼子”,她把干粮拿出来。
游松摆摆手,盘腿坐下来,咬着草根道:“刚吃了一顿大餐,还是县太爷请的。不饿!”
游蕊疑道:“县太爷亲自来了?”
“可不是”,游松有些得意道:“一口一个二爷的”,看看外面压着声音问道:“咱爹和大哥是不是找了骗子,把那位县太爷糊弄住了?”
游蕊看了宿岩一眼,“我夫君找的人,说是有门路的大商贾。”
宿岩嗯一声,平平静静又颇有那回事儿的解释道:“据说那家背后有京城的靠山。”
想到那家铺子是做洋货生意的,游蕊心底那点对宿岩的怀疑也放开来。
她觉得宿岩不会再在他的身份上骗她,可能真的是对方靠山过硬,京城那地方可是号称一板砖拍下去能咋到两个勋爵的。
“二哥,你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怎么和人争执,怎么打起来,那人怎么死的?”
游松想都没想,道:“不知道谁眼红咱家的花露水生意,这是故意整我呢,那天我刚卖了两瓶就有几个吃了酒的人走过来冲我这边的交易,这还罢了,那带头的矮矬子竟然还夺了剩下的花露水,都给砸了。这谁能忍,我直接就跟他们干上了。死的那个我也没注意到,反正打着打着就有人喊打死人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过绝对跟我扯不上不关系,那人我看都没看见,根本没和他交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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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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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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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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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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