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猝不及防就乱了。
先是周围县乡的百姓奔往王城,再是城内百姓陆续知悉、离开。至于王城是否真如传言说的那么好?百姓不知,但继续留在邺城却是死路一条。
无粮难死英雄汉!昔日北域最强的梁族也开始闹饥荒了,反过来求助姻亲。
这忙斛律侯帮不上。他刚刚得到三封密报,阅后焦头烂额!
首封密报:陛下崩逝,二皇子拓跋雁继位!
密报直言陛下死的蹊跷,又说大司马跟大将军不服新帝,盛乐城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次封密报上带有血迹:青州郡武者、乱民聚集,已被萧野驴势力掌控,乱民奉其为帝,萧拒之,于是乱民奉其为“平天复地汉中原圣牛魔将军”。
斛律侯冷哼一声,如此不伦不类一大串名号,肯定是萧野驴自己起的。xiumb.com
此封密报传出来不易,斥候一路奔波,奄奄一息,只留下一句遗言:萧军有粮。
“萧军有粮?”长期的饥饿,导致斛律侯脸颊微凹,以前偶然闪现的温润,再难瞧见。“青州早无世族,那厮从哪劫的粮?”
第三封密报来自陈留郡:郡城渐有传言,邺城之北筑起王城,遍地谷粮,可活穷人性命。斛律戒请求关闭城门,闭明塞聪,禁止百姓离城。
斛律侯气的嘴中发苦!
“王城!!”他怒道,“究竟是何方势力,兵不血刃,就将我邺城搅的人心涣散!”
这时,外头传来小梁主簿的哭喊:“大人,我回来、我回来了!我有重要军情禀报啊!”
可怜他被叫进书房不久,就变成一具尸体。
派去侦查王城虚实的四个人里,就这么一个废物,偏这废物安然无恙回来了!斛律侯怒上加怒,即使此人是新妇的庶弟,杀了也不悔,正好省粮!
唳!
半空中,铺天盖地一黑,沙雕雀盘旋一圈飞走。
“这是什么鹰?”府兵们站上房顶,遥望大鹰飞向北边。
次日,玄铁般厚重的王城整体挪移十里!
距离邺城,越来越近了!
唳!
沙雕雀继续从邺城上空盘旋数遭,每次都返回北边。引得邺城百姓纷纷议论:“此鹰之大,世所罕见,莫非是传说中的神鸟大鹏?”
“它每次都飞向北面,难道是王城驯养的?”
“能驯养大鹏的,肯定是神仙啊!”
“我也听说此城是受神仙点化而筑,来救咱们穷苦人的,不然怎会从天而降?”
“快看!那是城主府军马,怎么如此多军马离城而去?”
“还有那么多梁族的牛车,坏了!这些狗官不会扔下咱们百姓不管了吧!”
事实还真如此!让众百姓猜着了!
小梁主簿带回来的讯息还是有点用的,让斛律侯知道,仅以邺城兵力,无法攻打王城。
现在已经不是一年前了,那时还能驱赶流民当攻城盾。大量的人口,早在东周国侵略北域时非死即逃,要不就是为奴、被打残。当下明智之举,就是将邺城跟陈留兵力合并,守好陈留!
出城不久,斛律侯让大量兵马护送梁族先行,他则率一百骑兵转道吴镇。再去瞧一次吧,兴许是最后一次了。
北风怒号,阴云笼罩,前马踏飞的雪让后头的骑兵都睁不开眼。不知为何,斛律侯在坐骑“破月”死后,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积雪很厚,战马奔跑一段路后就得歇息缓行。
“将军,”亲兵斛律逐劝道:“吴镇最靠近王城,将军不宜涉险!”
“不宜涉险?”斛律侯刚要认同属下建议,心头骤然一凛,紧接着,仿似电闪雷鸣炸醒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畏惧死亡,行事处处先计较风险?
从什么时候开始,敕勒川勇敢的儿郎,不敢驰马纵缰,被一句句“不宜涉险”掣肘?
如此胆怯的他,还配为斛律勇士么?更不配为首领!
“驾!”他就这样顺其自然的突破心墙桎梏,武力值晋升,令他眸光都较从前亮了几分,整个人气势肉眼可见的变化,变得更凌厉、更虎猛!
“恭喜将军!”斛律逐看出来了,欣喜喊道。
驾!
后方也传来驱声,数十雪狼疾驰,拉着载人、载满物资的橇车,跟斛律勇士们隔开十几丈的平行距离,追上他们后不管,继续往北行。
那些可怕的雪狼十分驯服,一只只过去时,都流着哈喇子盯着斛律勇士们的战马,愣是克制住撕夺食欲。橇车上,豪放的歌声飞扬,由远及近、再由近歌远:“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斛律侯心生向往,跟着轻唱这从未听过的诗句。
黄昏时,吴镇到了。
将坐骑交给亲兵,斛律侯当前而行。这里的道路,宅院布局他都熟悉了,但熟悉的却不是和阿王分别时的样子。
所以越熟悉,好像离旧人、旧事越远了。
前方有雪狼,是路途中相遇的那伙人,看来好伙人今夜也要歇息在吴镇。雪狼身上套着缰绳,每只都累的趴窝,要不是它们身躯之大实在骇人,还真类犬。
战马面对雪狼渐渐不安,斛律侯率领兵卒拐了个弯,走着走着,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身裹兽皮的异族大汉正在拆木棚。
斛律逐低声道:“将军,看他们装扮,像是室韦族人。”
“嗯。”
“室韦之地距离北域万里,他们为何来此?总不能也是冲着王城来的吧?”
“不会,王城才刚出现。而这些人从室韦极北出发,至少已经行走了五、六年!”
唳!
沙雕雀又到邺城上盘旋了一遭,它目光如炬,发现死气沉沉的吴镇突然多了好些人与狼,就拐了弯,在吴镇上空兜了个圈再离开。
夜色袭上,吴镇燃起两处篝火。
木吒那边宰了两头狼,一边烤肉一边歌唱,这举动令斛律侯他们咂舌不已。驯化的雪狼应当比战马还要珍贵,怎么说宰就宰,还那么愉悦?
“野人!”斛律逐不耻。
斛律侯说道:“北室韦族以游牧、射猎为业,族人皆勇,先帝曾几次派使节过去,赠以礼物,但他们根本不受召。后来先帝令匈奴部落攻打北室韦,可惜,此仗惨败,先帝也崩逝了。”
“匈奴部落肯定是重兵而出,怎会惨败?”
“因为路途中隔着个好战契丹!还有,那支匈奴军在出征前,内部就出现了信任危机!事情起因,是从一个不起眼的磨刃小兵引发的,那个小兵提议一种新的训兵方式...”斛律侯回忆着密报内容,慢慢给属下们解释。
另处篝火旁,木吒给族人讲述王洛闻的一次离奇任务:“老师发明的训兵方式,让匈奴兵出现信任危机,你怀疑我背后拔刀,我怀疑你背后放冷箭,因此匈奴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就那么被契丹和北室韦族击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伙伴之间连最基础的信任都缺乏,那不等别人来攻,自己就先败了。”
松果点头道:“酋长说的是!不过,这事儿酋长一路讲了七、八十回了...”
他兄长松针“啪”的扇他后脑勺一下子:“闭嘴!酋长继续说,我爱听。”只是奉承完,他就又下牙包上嘴唇,一副欠抽的假奉承模样。
这时,一阵飓风从天而降,伴随女子悦耳、但极难听的歌声:“大王叫我来巡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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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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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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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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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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