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和孙屠子一样,被从楼上赶了下来。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我和孙屠子都被分别羁押在西城分局的拘留室里。
期间审讯的时候,我把去老屋的目的、联络吕珍的过程,以及到达那附近后,所有的遭遇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当然,我只说去老屋是想看看祖辈有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遗留物品,并没有说有着明确的目的性。
事实是,到目前为止,我仍不能确定,祖父留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丁斜楞到底是什么状况、楼顶的石椁是何全貌、里边是否有什么……等等等等,我都无法得知。
这期间,并没有熟人来‘捞’我和孙屠子,我好歹算是‘公门中人’,知道这当中有些程序是不能私自逾越,所以也不怎么觉得委屈。
这件事出现转机的初始,是在我被羁留的第二天夜里。
半夜我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惊醒。
我翻了个身,暗骂这是哪个家伙大半夜犯矫情‘敲丧钟’,老子虽然是涉案人员,但最多也只是嫌疑人,这大晚上的瞎折腾,难道还想连夜提审,对我严刑逼供?
耳听敲击声不断,我终于耐不住性子,一个翻身坐起来,“你上辈子是打更的?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想干嘛……”
我吼了一半,后半截一下哽在了嗓子眼儿。
透过铁栅栏,我看到外头的确站着个人,但却不是我想象的夜里提审犯人的架势,也不是新入行的小警员拿嫌犯解闷。
对方甚至都不像是警务人员,而是一个身形偏瘦的女子。
这女人就站在栅栏外头,却是背对着我,低着头,原地不住的晃悠。
拘留室也分男女号,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穿便装的女人出现在这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说这女子不是人?
可要说她是什么鬼魅邪祟也不合逻辑啊,拘留室在警局里头,有浩正罡气庇护,除非里头同时关押众多穷凶极恶的重犯,否则局势不会被轻易改变,寻常鬼魅是进不来的。
这会儿我的背包虽然不在身边,但也不觉得多害怕,毕竟‘猛鬼夜袭警局’只是二流电影里的荒诞桥段,我还真不信有什么鬼魅能在局子里作恶。
这女的一直没回头,也不吭声,就只是站在原地掂着一只脚尖晃悠。
关键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越看越觉得她的背影有点熟悉,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忍不住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往侧边迈了一步,偏着头想看清对方的模样。
可随着我的动作,这女的竟也偏了偏身子,仍是背朝着我,像是刻意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模样。xǐυmь.℃òm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盯着她看了看,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试着说道:
“你以为不看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别这么幼稚,你的发型已经出卖你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但身子扭了两下,看样子很有点扭捏,还很害羞。
我心里有了底,没好气的抬高了声音:
“行了!都说你已经暴露了!脑袋像蘑菇一样的鬼差,你好像是独一份!”
“嘿嘿……”
讪笑声中,对方终于转过了身子。
和她正面相对,我哭笑不得。
这货还真是我所认识的三个鬼差之一,而且是和我有过相当一段时间交集的波波头!
“我真搞不懂,你这个德行都能做鬼差?那边的衙门都是闹着玩的啊?”
我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回床上,“好歹算是朋友,大半夜的来吵我睡觉,你觉得有劲吗?”
波波头垂着头,斜瞥了我一眼,终于含糊的开口道:
“我也不想来找你啊,可是有人想见你,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波波头遭遇凄惨,而且是我亲手替她平的冤,我对她本来就没有恶感,反倒很有点见到‘故人无恙’的欣慰。
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做了鬼差,可听她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
我是阴倌,鬼魅对我来说,算是‘工作对象’。
鬼差带来的,当然不会是人。
我想不出是什么鬼想见我,而且还会劳动阴间的差官引荐。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鬼差引路,一般的鬼也进不来这儿。
“谁要见我?”我直接问。
波波头眨巴眨巴眼,朝着一边挥了挥手。
接下来,我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形虚影从她挥手的方向、从对面的墙壁里缓缓挤了出来。
这同样是一个女人,不,准确的说,同样是一个女鬼。
她正面对着我,然而和刚才最初见到波波头时一样,我看不到她的脸。
因为,她虽然是正面朝着我,却是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
不光如此,她的脸上还覆盖着一张黄表纸,就是烧给死人的那种。
这女人身上套着一件样式怪异的浅绿色袍子,光着脚和两条胳膊。
我无法通过衣着和体型辨认她的身份。
“她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我斜眼向波波头问道,“她为什么要挡着脸?”
波波头叹了口气,“她是觉得没脸面对你,所以才刻意捡了张冥纸遮住脸的。不过,要我说,那是她多想了。”
接着,她又对着那冥纸遮脸的女鬼叹了口气,“唉,我说过,徐祸为人还是相当不错的,你真不用这么糟践自己。”
越听她说,我越迷糊。
‘没脸见人’本身绝不难理解,无外乎是做了为人不齿的事,才羞于露脸。
可我不记得和哪个鬼之间有过相互背离原则的经历,更没印象,我和哪个女鬼彼此有过始乱终弃。
这时,波波头‘咳’了一声,对那个女鬼说:
“时间有限,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女鬼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她只说出第一句话,我就像是如遭电噬般浑身剧震。
她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仅仅只是这三个字,我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个羞于见我的女鬼,竟然是吕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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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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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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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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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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