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的,只是偿不完的债,还有没有算清的恨。wWW.ΧìǔΜЬ.CǒΜ
他眼眶炽热,又绝望。
她变了,那抹绽放在心底的莲花白,现在变成了血色残阳,不复记忆,不复往昔。
“小莲……”
“住口!你没资格叫我!”
她恨他叫她名字,只有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才有资格亲昵的喊她,但冯伯臣算什么?他算什么!
冯伯臣连连抬手,落手,“好,好,我不叫,我没资格叫你,但是你……能不能放了孩子们?你恨的是我,要报仇就冲我来吧,你想杀人,杀了我,行吗?放了孩子们。”
冯伯臣近乎哀求,完全不像劳燕分飞的夫妻,倒像卑躬屈膝的奴仆,他佝偻后背的样子,西河看了心酸。
张开嘴,灌进去的只有风,西河说不出话。
他说什么?
以什么身份?
若是他维护父亲,更会引起母亲的愤怒。
刘飘红红黑的唇,极慢,极慢的撕开惨笑,她笑的手臂乱颤,笑的朱钗快要摇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寂的海面上,只有女人惊悚的笑声回荡,整个码头都笼罩了大片阴翳。
六儿被西河握着手,掌心渗透了冷汗。
程思安余光瞥见海面,眸色不露痕迹,心忽然放稳了。
冯伯臣已经面无人色。
好久,单调苍凉的笑声终于消失,“放过他们?谁来放过我!谁能!”
嗖——
她不笑了,手臂又一次端正的持好武器,但很快,她就丢掉了手枪,转身扛起一把狙击枪,“冯伯臣,我这辈子,被你毁了!被你毁了!”
瞄准的红外线,凝在冯伯臣眉心。
他不意外刘飘红的枪法这么好,她很有天赋,习武如此,别的方法也不会差。
面对这场漫长等待的重聚,冯伯臣已经无法再保持年轻时热血沸腾的爱慕,有的是愧疚、懊悔,无能为力的羞惭。
万幸,几个孩子没有被伤到性命。
“如果能让你消气,杀了我也好,我也就解脱了,我对不起你,拿命赔你。”
他温情的目光,看西河一眼,“好孩子……我……也对不起你,可是我……没什么能赔你了。”
西河鼻子狠狠一酸,“你……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对不起。”
“住口!西河,你跟他没关系!没关系!”
冯伯臣笑笑,想拍拍儿子的肩膀,终是忍了,“好好的……好好孝顺你妈,她挺不容易的。”
“够了!够了冯伯臣!你不配!”
愤怒彻底湮没理智,刘飘红疯狂按下扳机,子弹飞出狙击枪——
“噗”扎进冯伯臣的胸膛。
“不!!!!!”
西河纵身一跃,抱住父亲的同时,双膝齐齐跪地。
子弹飞出的太快,刘飘红闭着眼睛扣动扳机的瞬间,大家都没察觉到。
直到冯伯臣倒在西河怀里,所有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就连程思安,也因为关注海面上潜伏的行动分队,而忽略了刘飘红一家人的争吵。
时间从凝固到流逝,瞬息而已,竟然无法逆转。
六儿已然呆若木鸡,嗫嚅嘴巴,“不……不……”
冯伯臣落在儿子怀里,惊喜的像个孩子,他捡到宝贝似的,傻傻歪着头,靠他胸口,“西……河啊。”
他暖暖的,温柔的喊他名字,压着父亲的疼爱,口舌不能说,不敢说的话,其实都在眼里,一笔一划,一撇一捺。
西河用力的无助子弹射中之处,“别说话,你别说话,等医生来,等医生!”
冯伯臣仰面,从未如此踏实过,“孩子,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觉得对不起,就好好活着,欠我的,都还给我!不然就什么也别说了,给我活下来!”
血很快漫过了手背,流到指缝外,打湿了衣服,湿哒哒的粘稠液体,以有形的方式,宣告生命流逝的速度。
冯伯臣浑然不觉,他只是幸福的弯着眼睛笑,藏在眼睛里的每一寸温暖,都是那般的慈祥平和,“你听我说,不要恨你妈,不要怪她,答应我……”
远眺船头依然在愤怒嚎叫的母亲,西河心凉了半截,他如何做到不恨?
他最爱的女人差点惨死她手里,他的父亲,刚才被母亲重伤,命在旦夕,他没有那么坦然,也没那么大度,“我……”
“我不配当……当你父亲,也……不敢求你什么事,就这一件,你答应我,行吗?”
“我……答应你答应你,你别说话了,不要说话了。”
冯伯臣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眉梢的皱纹比车辙碾压过还要深,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但他眼睛里跳动的喜悦,胜过风华正茂的少年,“好,那就好,我……放心了。”
“冯伯臣,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西河双臂抱紧了他,紧紧地,紧紧地,眼泪决堤而出,啪嗒啪嗒的往下滴,“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冯伯臣被口腔的血液呛的咳嗽,气息越发不稳,“咳咳……傻孩子,人总有那么一天的,左不过早晚的事儿……别、别哭啊孩子,你别哭。”
他吃力的想要抬手,替他擦拭眼泪,可是习武多年,自诩身体年龄还在壮年的他,竟然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懊恼自责的扁了扁眼尾,“别……哭了。”
看到他的动作,西河心更疼,他手里满了血,大量失血导致冯伯臣体温降低,靠着他的怀抱,依然冷的在抖,环抱他的臂膀,他手足无措的茫然乱捞,想要捞到些什么,“你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你就不想……抱孙子?”
“……”冯伯臣仔细听着,听着,笑了,他是认他了吗?肯认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吗?
冯伯臣喜极而泣,眼泪滑到皱褶皱,横溢而出,“这、这个你拿……着。”
他颤颤巍巍摸到口袋,让西河把东西掏出。
那是一个小小的蓝色荷包,绣着精巧的兰花,丝带系了口。
西河顺从的打开荷包,抽出一张纸,泛黄的纸,在码头灯光下,呈现出一行字——
出生证明。
他的出生证!
姓名:冯岩之。
原来他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比西河不知道高级多少倍。
“真好听。”西河傻傻的吸鼻子,吸着笑了,笑出了大大的鼻涕泡。
把冯伯臣也逗笑了,“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小岩之,长大了,我的……好、好儿子……”
西河嘴巴狠劲儿的抽,咧嘴哭,哭的五官拧巴。
“我对不起……你妈,我死,她就……释怀了,往后……好好的……当个好爸爸。”
那布满茧子的习武大手,无力的滑出了西河的手心,跌在血泊中。
冯伯臣气息断在浅浅的笑意里,闭目时,嘴角还有淡笑。
“呜呜呜……不!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醒醒!给我醒过来!!”
“你醒醒!”
西河用尽全部的力量,把冯伯臣抱在胸口,下巴贴着他已经没有栖息的鼻腔,眼泪肆意的滚滚而下,他多想扣住他的手指,留住一缕魂魄。
“……爸……你醒醒啊!爸!!”
终于,他记忆里从没喊过的称谓,彻底爆发,他一声声喊他,叫他,却没有人肯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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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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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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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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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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