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三十岁的年龄,长的英气俊秀,高挺的鼻梁,两片唇不薄不厚,算是人群里辨识度很高的长相,尤其是一米八五左右的海拔,就算走在人行道上,应该也比其他行人更好识别。
但让冯伯臣愣神的,却是他的眉眼,他脸上是面对长辈的普通笑容,客气又有点疑惑,但眼尾挑起来的弧线,眉峰延伸的轮廓,还有藏在眉心的一颗小小黑痣……
冯伯臣的心脏,忽然间缩成了一个紧紧的肉团子。
来别墅前,他问过程墨安,“大晚上的,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儿就是了,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晚晚外公常说你心眼儿多,我说墨安啊,你该不会想糊弄我吧?”
他清晰听到程墨安笑着回答,“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要不要,在你自己。”
就这样,抱着试探的心态,冯伯臣来到了别墅。
脑子里火花四溅,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年轻的男子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太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就是奇怪的心痒。
于是冯伯臣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西河被他问的突然,但看他的表情温和无害,加之他是程总的客人,便放下了戒备,“老先生您好,我叫西河,西方的西,黄河的河。”
冯伯臣握紧的拳头,有点无措的松了松,嘴巴里反复咀嚼西河两个字,足足有十几遍,随之意识到了什么,“小伙子,你是中国人吧?还是日韩那边的?”
“呵呵,老先生看我长的有异国风情吗?我是中国人,祖籍在中国,只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但我可是正八经的炎黄子孙。”
水喝完了,西河放下,有人说话就没那么心慌了,又往外面望了望,等待程墨安过来,也等待他所谓的客人。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我怎么不知道百家姓里还有西姓?恕我直言,小伙子你是不是姓西门?感觉这个姓氏不够亮堂,所以故意改成了西?”
西河不小心就笑了,心想大叔你脑洞会不会太大了?
“名字就是代号,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而且西河挺顺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后半辈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西河潇洒的自我调侃,冯伯臣仅存的笑容瞬间消失在眼角!
“孩子……”他心急,上去就拉住了西河的手腕,他习武之人,看上去没怎么费劲儿,力量却大的出奇,直握到西河的手腕出现绛紫色,才僵了僵嘴唇开口,“你……父母是谁?你不知道吗?怎么会没有姓?”
西河体制不差,经常打架斗狠,可是被陌生大叔这么一攥,竟然疼的快要呲牙,“大叔,你手劲儿挺大,练家子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刚才……没控制好力度,握疼你了吧?”
可不是疼吗?几个鲜红的印子。
西河揉揉手腕,干笑两声,“没事没事,没想到大叔你这么厉害,失敬了。”
冯伯臣也陪着笑了笑,被触到了情感,自顾自打开话匣子,“其实,刚才我认错人了,呵呵,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有个儿子,跟你年龄相仿,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他眉毛里面也有一颗黑痣,不过……”
想想儿子离开时的样子,冯伯臣又摇摇头,“年纪大了,我真是糊涂啊!那孩子打小就胖,肥嘟嘟的,一笑就看不到眼睛,就是个小肉墩子。哪有你这么顺的条儿?我认错了,认错了。”
说完,冯伯臣意识到他话多了,这种话怎么能对陌生人讲?
西河蓦地呆住。
打小就胖?一笑看不到眼睛?
他小时候不就是那样的吗?因为外貌他还自卑过,可就是容易饿,吃饱饭很快消化掉,每天都在觅食和挨饿的路上。
还被嫌弃是个只会吃饭的饭桶,为此没少挨揍,也没少受歧视。
他清楚记得有一次,他晚上饿醒了,偷偷去厨房找吃的,一包八块的吐司面包,他抹上厚厚的黄油,吧唧吧唧往嘴巴里塞。
然后厨房的灯突然亮了。
他涩涩的蜷缩在冰箱边,仰头看着逆光站立的母亲,惊恐劈头盖脸,跟母亲手里的调羹一起,打在他后背上。
“你个狗东西!跟你爹一样!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我刘飘红造了什么虐,你要折磨我?他毁了我的幸福,我的人生!你还要毁我到什么时候?”
年幼的他,嘴巴里含着没吃完的吐司,不舍得丢掉,伴随泪水吞咽。
他抱住母亲的腿,双膝跪地,不敢求饶,也不敢哭出声音,眼泪湿了脸。
最后,母亲兴许是打累了,“啪嗒”丢掉调羹,边哭边骂他,“早知道今天,我应该一开始就掐死你!我就不该生下你!”
可是她哭完,又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肩膀,埋头在他肩膀上,不住颤抖。
“西河,疼吗?”
面对母亲的关切,他不敢回答,连声音都不敢出,只有呼吸,一下下,用力控制住节奏,怕激怒她,让暴打再来一次。
“西河,妈不是故意的,妈心里恨,恨那个人……西河,你以后都不要问你父亲是谁,他不配当你父亲,他不配做人!”
西河怯怯点头,不敢有异议。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的父亲,也没奢望遇到他。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母亲那么恨父亲?既然两人生了孩子,难道没有感情吗?
思绪回笼,西河才发现自己愣怔了太久,“你……的孩子呢?他是出了什么事,还是……”
夭折两个字,西河没忍心说。
冯伯臣单手扶着沙发,坐下,沙发宽大的座椅,他一坐就陷进去,人显得瘦弱许多,半点瞧不出是个武行人士,他寥寥的苦笑,“跟他母亲走了,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二十多年了,要是还活着,肯定也是个胖子,呵呵。”
话里的谦虚,有着十二分的心酸。
冯伯臣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低头喝了口温水,水无色无味,他却品出了苦涩。
西河膝盖一软!
难道那么巧吗?他小时候是个胖子,眉心有一颗跟他儿子一样的黑痣,他跟随母亲生活,远离了父亲……怎么这位大叔说的,跟他的经历那么相似?甚至完全吻合?
西河僵硬的吞下口水,用意志力控制心脏的狂跳,声音激动的嘶哑,“大叔,你……你妻子,她是不是姓刘?”
嘭——啪嗒!!
冯伯臣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瓷杯碎成了好几片,把手弹到了茶几脚,他直了眼,“你……你怎么知道?她姓刘,她叫刘飘红,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用那个名字。”
多少年没有说出的名字,再次从自己的舌尖出来,冯伯臣的心仍是狠狠的一疼。
西河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突然停跳了。
刘飘红?!
他的亲生母亲就是。Χiυmъ.cοΜ
没有这样的巧合,绝非巧合!
程总邀请他来做客,又邀请了这位长辈,其中必然有联系,只是他怎么能想到,居然是如此令他震撼烧心的联系?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的他眼睛有流泪冲动,他花了很大的勇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是这个名字,她在美国生活二十多年,没换过姓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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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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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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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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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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