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关系越亲密,就越忌讳向对方传递乱七八糟的所谓“内部消息”,这会徒增当事人甄别这些消息的烦恼,甚至有时会误判。
在这一点上,龚法成在薛家良面前,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几乎没给他透漏过内部消息,对于省委决议的事项,薛家良从来不比别人知道的早。
但龚法成有时会适时地提醒他,比如现在。
他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探望女儿,在薛家良看来,颇有些“意在沛公”的意味,他感觉自己很幸运,遇到这样一位领导、岳父,也很感激,如果不是他,他薛家良说不定在哪个角落摆摊儿给人家修电脑呢。
“你怎不说话?”
见他半天不吭声,龚法成倒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薛家良笑了,他直了直腰,说道:“在别人面前,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站在您的面前,我就感觉自己就跟一片树叶一样,飘轻飘轻的。”
龚法成一时摸不着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不拍我的马屁了,分量自然就重了。”m.xiumb.com
正在低头认真包饺子的公然这时“噗嗤”一声笑了。
龚法成和薛家良都将注意力投到公然身上。
龚法成说:“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说得有道理?”
公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问道:“什么话?”
龚法成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满地说:“我刚才批评家良的话?”
“我没听见您说什么了?”
“没听见?那你笑什么?”
公然这时抬起手,说道:“我在笑这个。”
此时,就见公然的掌心里,立着一个被她塑形为生肖模样的饺子,憨态可掬,非常可爱。
龚法成一看,说道:“老辈人有讲究,平常日子包饺子不让胡乱造型。”
“为什么?”公然问道。
龚法成说:“不好,具体不好在哪儿,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薛家良看着那只可爱的小生肖,从她的手掌里轻轻捏起来,说道:“这个造型好,象征着今年咱们家要添只这样的小动物。”
卜月梅从厨房里出来,端详着薛家良掌心里那只生肖模样的饺子,她无限感慨地说道:“这个饺子意义非同一般,不能下锅煮。”
公然一听,身体莫名颤抖了一下,赶忙从薛家良的手里夺过这只饺子,说道:“也许爸爸说得对,我不该胡乱包的。”说着,她很快就将这只生肖饺子改变了模样。
龚法成笑了,说道:“谁宿命我都信,如果说小然宿命,我一百个都不信,如果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
卜月梅说:“是啊,这就是母爱。”她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龚法成的目光追逐着她,知道她伤感了,半天才高声说:“小然啊,等你有了宝宝,搬回家住吧,我们还能帮你带带。”
公然说:“好啊,我正愁没人帮我带呢,不过,您要跟小卜同志商量好,看她同意不同意。”
卜月梅走出来,站在公然的背后,抬起手说道:“死丫头,要不是看在我外孙的份上,非踢你一脚。”
公然说:“怎么,叫你小卜同志不爱听了?你不知道,有人经常这么在背后叫你。”
龚法成忍不住“哈哈”大笑。
薛家良也笑了,他说:“有人说怀孕的女人智商最低,至此,我相信了。”
龚法成笑着说:“所以伟大领袖早就教导我们说,要警惕内部出现叛徒。”
公然得意地笑了,其实,她是反感父亲和丈夫谈论的话题,太过严肃和沉重,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转移他们的话题。她不图丈夫在仕途上有什么大的进步,走稳、别出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是旁观者,也是受害者,比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更加懂得其艰难、险峻,她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父亲和丈夫能善始善终。
她从来都不认为生在高干家庭有什么优势,对于她来说,反而是禁锢多多,凶险多多。父亲几次遭到恐吓,甚至差点命丧车轮下,这样的高危职业,再过二三十年,谁还挤破脑袋往里钻?
她早就想好了,无论自己生男生女,都不会让他(她)从政,要让他(她)掌握一技之长,有一技之长的人永远都不会失业,最好是当医生,能治病救人,还能养家糊口,如果做到行业精英级别,那就更好不过的了,做不到精英,只要安稳过日子就行,不像他们这样天天在刀刃上舞蹈。
反正,她以暗暗下定决心,从她孩子这辈起,彻底告别政界。
然而,无论公然怎样努力,似乎爸爸这次来,就是要和薛家良谈论政治的,吃饭的时候,他们俩的话题自然而然又引到了当前政坛上来。
不得不说,父亲这个教父的角色很称职,他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毫无目的,但对于聪明的薛家良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指导意义。
卜月梅早就吃饱了,她见公然微微皱起了眉头,知道她对男人谈论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悄悄拉了她一下,两个人便离开餐厅。
卜月梅拉公然坐下,公然给她剥了一个橘子,递到她手里。
卜月梅小声说道:“你别烦他们说话,有些事该怎么做,家良未必知道,你爸其实挺不放心他的,别看表面上不显,但是从他的言谈话语中,我能感觉得到。”
公然也拿过一个橘子,百无聊赖地剥开,说道:“卜姨,爸爸最近好吧?”
“你指什么?”
公然大眼睛看着她,说道:“有一天我做梦,梦见爸爸生病了,当官太费心,你要让他按时体检。”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放心,你爸爸体检的指标比我都强,领导干部定时体检,不用我督促,有人就会督促他了。”
“自家人督促是真心的。”公然补充了一句。
卜月梅说:“那倒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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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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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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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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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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