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严肃地拧起眉心,眉弓微隆。
脸上不见方才的轻松。
他刚从几个同僚口中知道一个极其荒诞的秘密——与其相信这個秘密,他更倾向于是这些不安好心的同僚在联手戏弄自己。
几人之中,康时与他关系最好。
他摇头:“含章,是真的。”
试图让荀贞看到自己眸中的真诚:“咱这位主公,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女儿身。”
荀贞维持着没有变化的表情。
康时回想自己骤然知道真相时的心情,完全能与他感同身受,出言宽慰道:“虽是如此,但问题不大。主公这不是做得挺好?胸襟气量、手段智谋,样样都不差。”
只是性别出乎意料而已。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往好处想,主公长大成人通晓人事,有了子嗣,他们都不用愁孩子的血统。
绝对不存在混淆血脉的戏码。
文武双修带来的后遗症?
那更不是问题。
主公这身子骨比几头牛还壮实、命格更是一等一的硬,至少证明她不是个短命的。
不用担心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康时一番苦口婆心,却比不上祈善一声冷哼,荀贞立马扭头甩去一双凌厉眼神。
祈善从容淡定,甚至挑衅反问:“基业不靠实力经营,全靠胯下那点儿子东西?”
沈棠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这个世道尊崇强者。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是毋庸置疑的顶端。若沈棠只是个普通人,问题才叫严重。
荀贞被祈善这话堵得面色微青。
半晌低喝道:“粗俗!”
谁跟祈善谈论那玩意儿了?
他活几十年,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女性文心文士存在的可能性,骤然知道有这么个存在,还是自己新择的顶头上司,他就不能吃惊一下?这恶谋惯会挑拨离间!
对祈善的意见顷刻压过对沈棠性别的震惊,一时半会儿没心思琢磨沈棠作为女性,为何会有文心。其实以他的玲珑心思,只要冷静下来琢磨,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见荀贞整理情绪继续办公,祈善表情看似平静无畏,实则内心还是略松了口气。
他也挺担心荀含章无法接受。
若一怒之下,拂袖离去……
日后怕是心腹大患。
不过——
拥有非常规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又有哪个是真正循规蹈矩的?不说脑生反骨,但至少骨子里都是放荡不羁。当然,沈棠一口气预支的财运也是打动荀贞的理由。
一个为了治下庶民生死而甘愿清苦的人,这个硬性条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祈善的担心,完全不会发生。
沈棠不知她离开后还有这么段插曲,她采纳祈善意见去演武场找徐诠几个。文心文士太精明,逗起来没武胆武者有意思。
演武场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军营。
靠着郡守印绶,沈棠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直奔演武场方向。还未靠近便听到一众兵卒的欢呼呐喊声。算算时辰,例行练兵已经结束,这会儿多半是在切磋……
因为军营大部分兵马被拉出去准备春耕,留守在军营中的人不多,偌大演武场,围观兵卒三三两两。沈棠都不用挤,就能挑个视角上佳的位置,看着底下的战况。
与其说是切磋……
倒不如说是单方面血虐。
不知哪个倒霉催的,被打着赤膊的徐诠,时而高举,时而重摔。从演武场东北角滚到西南角,吃了一路土。不过这个倒霉催的挺有毅力,被打成猪头还能爬起来继续。
直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爬不起来。
徐诠做派风骚。
赢得如此轻松还有脸向人群欢呼。
沈棠那身鲜亮新衣,即便丢进人海也能一眼找到,徐诠也被抓住了眼球。演武场灰尘飞扬,隔得又远,他只看到对方大致的身形。初步判断那是个俊俏靓丽的女郎。
对方也在看自己。
她还挥手!
于是——
“咻——”
徐诠冲着沈棠方向吹了个嘹亮口哨。
要不是他这会儿打着赤膊,身无长物,高低要摘个香囊丢过去,回赠女郎的喜爱。
至于军营演武场为何会有女子?
这很正常大营本来就有一支女子精锐,令德妹子,少玄都尉都是女子。兴许是女营哪位女郎今儿不值班,换了一身新衣来逛逛。于是,口哨调子都嘹亮轻快起来。
沈棠:“……”
徐诠的对手,试图越阶挑战总被教做人的屠荣,捂着青肿的眼眶和腮帮子,隐约觉得那位女郎身形很熟悉。还不待他脱口而出,徐诠笑哈哈搭着他肩膀:“不是看你的,女郎的目光永远追随最强者、胜利者。”
屠荣没好气拍开他的手。
要找死别拉着他一块。
“说实话你还恼了?”徐诠将胸口肌肉拍得啪啪响,道,“不是打击你,武力就是武胆武者的魅力!你年纪小,距离被女郎爱慕还离得远,做人不要好高骛远……”琇書蛧
现在没女郎关注也正常。
屠荣勉强睁开那只不那么肿的眼睛,默默看着徐诠,而徐诠没感觉到危险逼近。
徐诠笑道:“你不信?”
屠荣面无表情:“信什么?”
“武力就是武胆武者的魅力!”
徐诠脸上流露出些许的追忆。
双眸微亮,颇为向往。
“这东西,不仅能吸引女郎的爱慕,也能让儿郎追逐效仿。例如哥哥我,就是一见公西将军,就被他魅力折服,恨不能成为他的追随者……唉,可惜你没见过他……”
他相信任何见过公西仇的武胆武者都会为他倾倒——那是世间独一份的美!
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屠荣摇头:“我不会。”
公西仇确实很厉害。
实力归实力,魅力归魅力。
追随他就免了吧,免得陪着打弹珠。
徐诠不知个中细节,只以为屠荣年纪小,不懂轻重,没好气压着他脑袋。
“你不会,是因为你还不懂鉴赏。”
毛都没长齐,懂啥“武者的魅力”?
“我是不懂什么鉴赏,但——”屠荣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往这边靠近的沈棠,他道,“刚才被你吹口哨的人,好像是主公。”
“浑说!我只对女郎吹口哨。”
话音落下——
耳畔紧跟着传来主公阴森森的警告:“对谁也不能乱吹口哨啊,徐文释!”
声音,确实是主公的声音。
一扭头——
人却不是主公那个人。
这嘴巴还快于大脑,脱口而出一句:“咦,这女郎怎么长了一张主公的脸?”
沈棠冷笑着化出熟悉长剑。
提剑道:“呵呵,不止长了一张你家主公的脸,还有一身你家主公的本事呢!”
徐诠还懵着,屠荣这小兔崽子已经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被沈棠怒火波及。
他看看屠荣再看看主公,反应过来不说,还火上浇油:“主公这袭女装,还挺像那么回事,都不用祈主簿帮着伪装……”
沈棠捏紧了剑柄。
徐诠又诚恳建议:“不过,颜色虽美,却在身段逊一大筹,还是得祈主簿出……”
最后的字没说出口。
主公利剑迎面就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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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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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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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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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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