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悼公没想到季辰会来拜访他,想不见吧,奈何已经被他堵了门。
“多年未见,不知季道友找老夫何事?”
华悼公声音淡淡,“如果说想走仙上楼的路子买肉,那不好意思,仙上楼没有,老夫也没有。”
“……多年未见,道友这脾气见涨啊!”
果然,世尊倒了,人族的这些个家伙,连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季辰这几天拜访了不少人,对仙界的形式有了大概的了解,“想当年,我们也曾把酒言欢,怎么,不买肉,我就不能过来见见老友了?”
嗯?
不是买肉?
华悼公脸上添了点笑意,“非是老夫脾气见涨,而是贵族买肉买的,都快天怒人怨了。”
仙界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外面为何肉贵。
“呵呵!”季辰干笑一声,“事实上,我族买肉买了这些年,也没讨到什么好。”
他自自然然地坐到华悼公的对面,好像感慨地道:“听说道友收了亲传弟子,来来,这是一点天辟真水。”
一只小玉瓶被季辰推了过去,“贺道友终得佳徒!”
“哈哈哈!”
华悼公大笑。
不过,笑的时候,心里转得可多了。
天辟真水于鬼道而来的徒弟,实在是好宝贝。
显然这家伙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
不过,这么多年没见,一来就给他送这么大的礼,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无功不受禄,道友太客气了。”
华悼公没接那只玉瓶,拿起桌上的小壶,就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家徒弟千叮咛万嘱咐,她的身份特殊,不管什么人给她送什么礼,安全起见一律不能收。”
什么?
季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老东西几乎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堵住了。
“呵呵!”
借着喝茶的空当,季辰掩饰的笑了一声,“惜时小友这话是对着佐蒙人说的吧?听说佐蒙人因为她,不知朝战幽殿想过多少个法子。”
“……确实!”
华悼公现在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了,“小徒出身天渊七界,道友也知道,佐蒙人就喜欢盯着那里,她执掌战幽殿非常不容易。
这些年,佐蒙人拐着弯,借别人之手,明里暗里朝战幽殿使绊子的,更是不知凡己。
所以,我徒弟不仅闭门谢客,还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亦不止我插手她的任何事。”
他就差明说,不管什么事,都别想从他这里想办法。
“唉!她是个女娃,身世也不太好,以鬼入道,老夫虽是她的师父……”
华悼公很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却也只是个半途的师父,有些事,也不好说了。”
“……”
季辰喝着茶,感觉前所未有的苦。
当年疏财仗义的华悼公,如今也被岁月堆成了老狐狸,还能让他怎么办?
“确实,这种半途的徒弟最不好带。”
放下杯子的时候,他强笑道:“唉!本来到道友这里来,也确实是想找找道友,看看能不能从令徒那里,帮我约一下林蹊,我……”
“约林蹊啊?”
华悼公一脸遗憾,“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丫头跑外域战场了,我徒弟连战幽殿的大门都没出过,就是她想约她,也得排一百年后呢。”
“是啊!”
季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为什么找林蹊,道友想来也是知道的。”
“……”
华悼公点头,“道友一直觉得,你们有正当的理由找林蹊问天渡境吧?”
“不错!难不成,华道友觉得我们不该问?”
“……怎么说呢?”
华悼公稍为沉吟了一下,“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道理,你们比我们更懂,可是,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走回头路。”
“……”
季辰的眉头拢了拢。
“你们觉得,找回天渡境就能回到过去,可是季道友,过去……你们能成功,是牺牲了一方世界。”
华悼公看着他,“这方世界的起源在天渊七界,原本,它应该是这方世界的中心才对,是你们一次次的制造小境,截取天地灵气,硬生生地把那里毁了,那时……
你们很强。
天渡境也在你们的手上,可是,季道友,你们想过,为何你们会由强变弱吗?”
为何?
季辰的面色难看起来。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们很委屈,你们被天地弃了?”
华悼公给他把杯中的水满上,“敢问,天地为何要弃你们?弃你们之前,天渡境是不是还在你们手上?”
“……”
季辰张了几次口,最后却只余一声叹息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那些年,天渡境一直在他们的手上。
“贵族的问题,不是天渡境的问题。”
华悼公先叹了一口气,“是天地大道自然繁衍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人族……真说起来,其实也在走你们的老路,但是,我们消耗少。
而且,我们自己养灵兽,种灵草,种灵谷,我们还能把一方寂灭之地,种成一片花花世界。
我们与妖族和平共生,虽然也有些争端,但遇到外敌,或者什么悠关一方天地的时候,我们又都能一齐合作,不惜一切的保护。”
这是他们和混沌巨魔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仙陨之地,不仅有我人族的血,也有无数妖族道友的血。”
华悼公不想他们再找林蹊,“贵族与我们做事,从来都不一样。你们崩坏了一方世界,又得新寻一方世界,你们不停地建下适合你们生存的小境,可是,小境却又是以截取一方世界灵气而成,有的甚至要截取几个世界的天地灵气。
当外面的世界全都崩了,你们以为,你们可以在人为制造出来的净土中,接着过快乐日子吗?
如果真这样好,六脚冥虫下界,你们再艰难,也会离开天渊七界吧?”
“……”
季辰默然无语。
当初和华悼公相处甚好,是因为,他也算出身天渊七界,年轻心热,他对那里出身的修士,有种天然的亲近。
现在……
季辰知道,他最终要说什么。
但是他们不想改变吗?
不是他们不想改变,而是根本改变不了。
他们身来的强壮。
哪怕刚生下的娃娃,在力量上,都可比人族的结丹修士。
他们的生命漫长,就算完全不能修炼的,都能以五百寿为起步。
这些都是优点。
可这些也全都是缺点。
他们需要大量的进食。
一粒黄金谷蒸熟了,人族要吃上十天半个月,可他们……真要敞开肚皮,也就是塞个牙缝。
而且谷物灵气有限,他们还需要大量的肉食。
人族天仙以上,对他们来说,都可算大补之物。
没有这些对他们来说,非常好的大补之物,族人就不能很好的修行,寿元就只能缩在五百寿上了。
转到外域战场,以特别的传讯方式,联系到孙女的时候,季辰看上去又老了好几岁。
“……爷爷!”
季晚还以为爷爷是担心她,“我的能力您还不知道啊?不跟季肖大长老联系,主要是不想那些佐蒙人利用完了他,再利用了我。”
嗯?
季辰眸光复杂,“这里是人族和佐蒙人的战场,你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我一开始是想和林蹊交朋友,她那个人吃软不吃硬,但是……现在我又觉得,在这里,对我而言是个非常好的试炼之所。”
“你就不怕有一天,被人戳破了身份?”
“我为什么要怕?我又没害过人。”
季晚觉得爷爷这话问的不对,“仙界是人族的天下,佐蒙人那里,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戳破就戳破呗!”
这叫什么话?
季辰心累,“我跟圣尊达成协议,他帮我们锁定林蹊,我们以移形换影之法,把她弄到我们的那里去。”
什么?
季晚都呆了。
跟圣尊合作,不是与虎谋皮吗?
“……怪不得,那些佐蒙人都跟疯了一样,到处找可能是林蹊的人呢。”
就是她,因为单独行动,都被佐蒙人误以为是林蹊过。
“爷爷,您糊涂啊!”
季晚直言不讳,“圣尊是什么人?你跟他合作?人族有圣者虚乘,仙界还被他们渗透的千疮百孔,你和他合作……”
“他发过誓了。”
“誓?”
季晚冷笑,“顺风顺水的时候,为防天地因果,谁都会守着誓言,轻易不破。可是,现在佐蒙人已经日薄西山。
对了,您到仙界几天了?
您到外面打听过吗?
人族早不是数百年前的人族了。
您知道,最近佐蒙人陨落了多少天仙吗?
没有杀神陆望,天仙战场是他们赢面最高的地方。m.χIùmЬ.CǒM
虽然林蹊也是同阶无敌,可是,她到现在都没真正的跟佐蒙天仙对上过呢。”
人家战的是金仙大修。
“她……”
“行了!”
季辰打断,“你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圣尊发誓,代他和佐蒙一族,永世不能冒犯我族。我……因为他这誓,也发了个誓,那誓言刚出,我族特有的鸿蒙之眼就冒了出来。”
什么?
季晚的脑色苍白起来。
鸿蒙之眼,带有极强的诅咒,一旦破了誓言,心魔不远呢。
爷爷年纪大了,一旦……
“您当时没弄个时间限制吗?”
佐蒙人如果一直找不到林蹊,爷爷是不是就可以避过此劫了?
“……没!”
季辰摇头,“不过,林蹊那里,我们必须要试一次,所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她是天道的亲闺女不假,但是,这里的天道和我们那里的天道却不是一家。”
道理他都懂。
他们在饮鸠止渴。
可是,饮鸠止渴好歹能活一段时间,不饮……全族马上就面临消亡呢。
他算过时间,他们等不及那方宇宙慢慢演化完全了。
因为等它演化完全,他们混沌一族活下来的人,只怕百个都没有。
到了那时……
还能叫族吗?
不能成族,就凭他们的混沌之晶,不管是虚乘,还是圣尊,肯定都会在背地里推一把。
“爷爷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想法,但是孩子,你的那些想法,对我们来说,都不切实际。”
“不!”
季晚摇头,“爷爷,您和几位长老都被祖上修炼的习惯局限住了。你们注重外物,因为外物能让你们走捷径。
可是,爷爷,我没走捷径啊!
大长老送回去的那些个灵肉,我都没怎么吃过,我靠的是自己的修炼。
我学习人族,借用天地灵气,我们的寿元远比人族高的多,只要努力,不会比他们慢多少的。
我们还有黄金谷,我们一样可以像人族那样,借用食灵蜿虫恢复地脉,恢复灵脉,他们养百只,我们养万只,总是可以的。”
世尊倒了,人族从上到下,马上就起来了。
他们在崛起。
把林蹊弄到了族里,不管生死,未来,于族里都是极大的隐患。
“爷爷,人族有圣者,佐蒙人有圣者,我族……不管是混沌之晶,还是骨肉对他们来说,都算宝贝,他们现在是腾不出手来,朝我们动手,他们达成了一种特别的平衡。
但这平衡,因为世尊已经倾斜。
您拿了林蹊,您以为,您能保着她的命吗?
世尊不能动手,他有的是办法,让人族的某些人动手。
到时候,人族还能占了大义。”
新生宇宙是个好地方,天地初开的灵物众多,人族一直认为,他们在暴敛天物。
她也一直这么认为。
这些天在外域战场,了解了人族的很多阵法后,季晚有个特别大胆的想法,“您是问不出天渡境的,林蹊绝对不会跟我们说的。
她虽然号小杀神,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修的是自然之道。
而且,她出身天渊七界,对我们生来就有一种排斥,所以,在没有好的契机前,您想从她那里,得到天渡境的消息,根本不可能。
与其打天渡境的主意,我们不如跟她好好商量,或者请动人族,帮忙选上一界,集中加速蕴养。
她和陆望,都是非常好的阵法师,他们一定可以借助天地山川之势,激发天地之力。
我们自己慢慢养,不要再卖子孙的后代的东西,一定可以守得云开见日出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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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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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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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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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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