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的它还没听过吃肉要养肥了才行,要不然,恐怕还要担心。
“那……那前辈喜欢我,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好。”
长得不好,灵蹊家也不能一直养着它。
此时的桂花树下意识地忽略了,陆家人都爱吃桂花糕的事实,“灵蹊,我告诉你噢,贺兰城的章城主,买这个院子,就是因为他喜欢我。”
“……你真棒!”
不哄怎么办呢?
按草木精灵的年龄算,桂花树本来就很小嘛。
陆灵蹊发现,她落在一个个叫祖宗的怪圈里,怎么都逃不出来了,“不过,他对你这么好,你要跟我走,良心就不会痛吗?”
“我们只有树心,没有良心。”
良心那是什么东西?
让章城主喜欢它,是因为曾经这里的主人,要把它砍了,换成香味更为浓郁的金桂。
桂花树一本正经地道:“而且章城主虽然喜欢我,可是他也喜欢其他的花啊草啊的,我又不想挪窝,几年都不记得过来看我一下。”
还是以前热闹。
虽然要担心小灵蹊采它的花儿,可是,除了开花的那段时间,其他时间,它过得都非常舒服,“不像你……”
只要在家,每天都会跑后院玩。
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人,它好像也是快乐的一般。
桂花树其实好想问她爹娘、爷爷现在如何。
只是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常常给它施花肥的老头子年纪已经有些大了。
身为医馆的一员,模模糊糊中,它也算见多了生死。
“这样说……你是想我喽?”
陆灵蹊终于摸清了地脉走向,想好了,怎么在乾坤玉箱中以灵石布出差不多的地脉。
她笑着回头看向桂花树,“我可没想你噢!”
远远的,无想真是……
她好想过去,把真相跟灵蹊说了。
那是她祖宗,她祖宗。
她的诚儿一直守在陆家,看护着子孙。
他比她和陆信都好。
他们没有护好他,他……他把他的子孙们都护好了。
无想忍不住的有些泪目。
“你撒谎!”桂花树童音清亮,“你要是没想我,怎么一来就说,‘桂树爷爷,我又想吃桂花糕了。’”
它把某人小时候的声音,学得特别像。
陆灵蹊忍不住笑了,“好吧,我承认,我特别特别想吃桂花糕。”
“……哼!说句好话给我听,就那么难吗?”
桂花树树干中的模糊小童朝她哼了一声,“我还记得某人荡秋千荡高了,‘吧唧’一声,摔地上,哭得惊天动地。”
“噗!”
陆灵蹊被它逗笑了,“还有吗?”
“多着了。”桂花里的模糊小童昂着头,“你现在想要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就得问我了,说两句好话哄哄我,那是必须的。”
“谁说的?”
陆灵蹊失笑,“我可以问我爷爷,问我爹我娘。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爷爷加上他自己的修为,最低也能有个千年之寿,我爹我娘的目标是没有外物相助,得元婴修士的千年之寿。”
哇哇哇!
好厉害!
小童在树干里张大了嘴巴,“他们……他们都还在啊?”
说话后来,他语气中的惊喜,已经无法掩饰了。
“当然!”
陆灵蹊眼神温柔,“你以为我家老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好话,她会说的。
“那是因为,我也曾跟她说过,我家有一株护家的丹桂,陪我家好多好多年了。”
“嘻嘻!”
小童乐了,“那就是你家老祖啊?长得好漂亮,灵蹊,你要努力噢!”
陆灵蹊:“……”
什么叫她要努力嘛?
“你是不是忘了,”她撸撸袖子,“以后要跟本仙子混日子。”
“哎呀!开个玩笑嘛!”
小童跟她耍无赖,“我想你,当然是因为你可爱,你漂亮,你是修仙界最美最美的仙子。”
“哈哈哈……”
远远的,无想听他们越来越亲密的互动,心头即欣慰又酸涩。
她好想靠近,又好怕靠近了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了,好不容易他放过了别人的时候,也放过了他自己,以树灵之身重拾了简单快乐的生活,她再过去,跟他熟悉,然后又不管他……
无想使劲地揉了揉脸。
逼自己冷静。
已经做好的选择,不能再改了。
隐隐的,无想其实也明白,不管是飘渺阁的师兄师姐,还是千道宗的宜法、随庆,可能都更希望她是那个记不住人,还是疯着,要灵蹊哄的无想。
就是灵蹊,面对白纸一样她时,目光也更柔软。
无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切的结症在什么地方,可是不想改变。
她欠那个像白纸一样的自己。
这世上,哪怕是自己的因果,也是要还的吧?
如果要还,就还干净吧!
……
太阳出来了。
对现在的清川来说,在阳光下行走,并不是多舒服的事,但是,相比于天罚狱,这里几乎是天堂。
而且,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走在阳光下了。
如今能以清川的身份走在阳光下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了,如何能错过?
他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淡淡的魂影似乎享受着刺目阳光的温暖。
这片被人为干涉过的地界,承下过太多的天地因果。
清川感受普通凡人简单快乐的同时,也在寻找可能引动心神悸动的东西。
无想得了月亮宫的残宝,算是与月亮宫有缘,灵蹊……同样。
隐隐的,清川总觉得,她与月亮宫之间,不止血禁之地的七道月亮门那么简单。
只是小丫头藏得紧,他摸不到。
清川没有一定要去寻的打算,仙界的那些人,忌惮月亮宫,忌惮月亮宫遗宝,灵蹊这样不显山不露水才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间,清川的神识就盖的有些远了。
道观、佛院都在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之内。
榆寨香火挺盛的山神庙现于神识的时候,已是远处太阳余晖将要落山的时候。
一个小小的山神……
清川的神识才要掠过,突然顿住。
山神遗像曾经留有残魄,如今得世人敬仰,是重新聚魄,转世去了吧?
清川站在原地,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做为被天罚狱锁死的仙人,他就是转世,也不可能是人了。
他作好了成为一株草,一头驴的准备。
可是……
清川一个闪身,直上云头,看向大地最后一抹阳光良久良久,直到它完全落下。
“无想!”
他提早六天找向无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无想不想走。
她的时间不多,就想在这里远远地陪着亲儿。
虽然他已经是一棵树,也不记得她了,但是,树干上那模糊的小童分明就是他小时的样子。
站在这里,哪怕不靠近,哪怕不说话,她的心也是安的。
“什么地方?您就说吧!”
“你还记得,灵蹊所建的托天庙吗?”
“……记得!”
托天庙跟他们没关系。
“托天庙有供奉,神陨地里被遗忘的人,才能活得好些。”
清川看着无想,“但事实上,他们都在天渊七界的因果局中,锁龙印锁的是他们,因锁龙印而天地无法圆满的因果,应在他们的身上。”
当年,他其实可以跟他们一起的。
只是,他以为,他处处听令,谁都不得罪,也算为仙界立下汗马功劳,再怎么也不会……
清川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他们不被天地所喜,无法转世,可是,借着托天庙的供奉,他们却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神陨地中。”
什么意思?
无想蹙着眉头看向清川。
“我们没有月亮宫的十二道门,没有时间之沙,你回去,十有八九只能当一个什么都不能动,只能看的鬼。”
如果可以,清川不想轮回成路边的草,被人随意踩踏。
更不想轮回成蒙着眼睛,只围着磨盘转的驴。
但以上两者,已经是他能估算的最好清况了。
天罚狱的无数时光印记,记在他的神魂中,他的魂魄再强,可能也无**回,要在过奈何桥的时候,被地狱之火直接烧成灰烬。
熬到如今,他之所求,只是一个轮回。
“你要看着陆信早陨,看着陆诚继失母之后,再失亲父,挣扎求生。”
清川知道无想最怕的是什么,“这条路,从一开始,我就不建议你走。”他的神情严肃,“但是,如今,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m.xiumb.com
经过这一天,无想想了很多,并不是多热情。
回到过去,如果她能动,能干涉夫君爱子,可能就会把灵蹊变没了。
她不能把灵蹊变没了。
如果当初是一家人一起流放,无想想过,可能她和陆信能多活一段时间,但是,一样有无尽遗憾。
反正怎么都没办法两全。
如今,诚儿找到了他的路,她——就不必那么执着。
当一个鬼,等陆信一起走黄泉路,重启一条不被各方支配的人生就可以了。
要不然,凭她现在的修为,黄泉路上,陆信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初说好了,哪怕不能长相守,奈何桥上……千年他也等着。
被家族弃了,被母亲弃了,被宗门弃了,被父亲弃了的陆信,在最后可能生怕,她再弃了他,所以先替她选好了路。
当初她不能拒绝,如今……
如今可以借宝分神两全,无想觉得,她该知足了。
再求其他,就太贪心了。
“这个办法就是,借凡人之感念,避天地之因果。”
连一个小小的道人,都可以借所谓山神的身份,脱天地因果,转世成人,他又如何不能?
清川不明白,这一会的无想,怎么一点都不关切,只能跟她说好话,“我可以转世成人,你可以在……”
“前辈!您昨天才说,我想的太多了。”
无想打断他,“您想转世成人,我可以助您,如果我不行,我还可以请灵蹊帮忙,但是,我的路……,您就不必再想了。”
“……”
清川都愣住了。
看到无想,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群人。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最终会走成什么样,可是,认定了,都没有回头。
“罢了!”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是老夫想的太多了,老夫虽从天罚狱来,可是也在天渊七界的因果局中。”
是他帮忙把美魂王他们赶下来的。
天渊七界的因果局,他避不开。
被天罚这么多年,也许不止是因为人祸,还是因为……,天渊七界的因果一直锁在他身上。
清川一瞬间好像又老了十多岁,“老夫一直想避开这世间的因果,但事实上,就没有比老夫更倒霉的仙人了。”
宋玉和闻人师妹他们,还能活在神陨地中,等待世人的感念还报欠下的一切,他呢?
是他自误了啊!
清川在无想的目送下,走进街市,汇入晚间的人流。
“老祖!”
陆灵蹊不知道老祖站在这里多久了,瞄瞄不远处,一眼就能看到的桂花树,她声音轻柔,“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特别好啊?”
“……是!”
无想回头的时候笑了,笑容里多了一抹释然,一抹自在,“尤其你家老宅后院的风景最好了。”
呃~
陆灵蹊坐到她身上,“您在这里,是不是听了我小时候好多的糗事?”
“我听着很开心。”
无想摸了摸她的头发,“灵蹊,你其实……已经猜到小桂和我的关系了吧?”
小桂?
陆灵蹊眨了眨眼,“您那么喜欢他。老祖,我帮您说好话了,您……您可以走近点,跟他说话的。”
“……不了。”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是,当机会再现面前的时候,无想还是忍不住的心动,“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什么?
陆灵蹊打量自家老祖,“我代替不了您,老祖,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
无想转头看向她,“我要走了。”
陆灵蹊心下一跳,“您要到哪去?”
“当初我和你信老祖相约白头。”无想目露温柔,“其实是我主动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后来,他让我留下来,答应我,黄泉路上会等着我。我已经让他等了太久太久了,我想,我该去陪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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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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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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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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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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