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怀萧被关在逸清苑内,虽说是关,但实际上连个守卫都没有,门口只有两个婆子嗑着瓜子闲聊,算是看守的了。

  怀萧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疲惫不堪。

  她知道,按盛榆关现在的处境,她那太子妃当着估计也没啥意思,除了头衔和一个住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她想着翻了个身,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皇上和云妃都不在,就连皇后都不在,那这宫中的事怎么办?交于丞相?或是哪个王爷?

  她咬着手指,越想越不对劲,难道皇上不在,谢韫夕他们就能胆子大得随意代嫁吗?就不怕皇上回来过问吗?欺君之罪可

  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还真是想不通啊,难不成他们找到了什么强大的靠山?”易怀萧眉头紧蹙,看窗外月色上头,那两个婆子也没了声音,八成是已经睡下了。怀萧摩拳擦掌,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嫁给太子,不然她和盛榆关都不会好过的,今夜一定要逃出去!想是这么想的,可她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出去了又怎样?怎么活?她既没钱又没权,在这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

  她苦思冥想,转头看她的这一屋子,顿时有了主意。逸清苑虽然单调,但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嫡系小姐的住居,就光这一个屋子,也值个几万两白银吧。

  易怀萧顿时眼冒金光,拿出包袱,翻箱倒柜,什么瓷器银器都往里面装。

  “咦?这是什么好东西?”易怀萧从抽屉中翻出一块暖玉来,这玉色泽光亮,通体雪白,可是上面却没有任何装饰性的纹路,但看着却还是很好看。易怀萧不懂玉,将玉翻来覆去地看,“这东西成色不错,一看就不简单。”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定能买个好价钱,收着。”语罢,将玉随手就扔进了包里,接着就又将屋子整个都翻了一遍,确认再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后,看着满满当当的包袱,嘴角一勾。

  她要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山村里生活,与世隔绝,再也不要出现了。

  她背上自己的全部家当,还有点重。她悄悄打开房门,果然,屋外空无一人,据她的了解,逸清苑的那几个婆子怎可能整夜地守着她?都滚回去睡觉了。

  易怀萧蹑手蹑脚地走到前门,刚准备开门就听到了说话声,吓得她赶快躲起来。

  “昀璧,干嘛非要晚上过来,明天早上不行吗?”是盛十一的声音,易怀萧抿了抿嘴唇,世子爷大晚上的和盛文瑄来要干嘛。

  紧接着,就是盛文瑄的声音,“明天他们一大早就来迎亲,我估计会来不及,有些事,早点说出来更好。”

  “啊啊,昀璧对这个妹妹还真是颇为照顾啊。”盛榆关嬉笑道,手中的折扇摇着,那种肆意的笑容根本与他在京中的评价不符。

  易文瑄淡淡轻笑,对着盛十一无奈道:“井七,你知道的,她不是我妹妹。”

  盛十一弯眸一笑,眼睛有意无意地飘过逸清苑紧闭的大门,“哎呀,也是做了你一年的妹妹啦,该有感情了?”

  易文瑄叹息道:“她确实可怜,但我也不想因此让朝姝受到伤害啊。”

  易怀萧在门后发愣,自己......不是易家的孩子?不是太师的女儿?不是他易文瑄的妹妹?多么美好的结局啊。这样,她就不会再为着他们而难过了吧?

  正想着,门忽然被打开,易怀萧赶忙将身体缩成一团。

  盛十一和易文瑄缓缓走进,还没进门几步,却又停下了。易怀萧依靠着门板瑟瑟发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盛十一依旧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易文瑄却像发呆似得站在那。

  下一秒,易文瑄忽然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朝门后飞去,一下子就掐住了易怀萧的脖子将她拎了出来,随身的那些值钱玩意一下子哗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二姑娘这是.....想离家出走?”盛十一盯着一地的金银财宝,打趣道。

  易文瑄随意地瞟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又抬头问易怀萧:“你想逃走?”

  一直低着头的易怀萧此时也终于抬起头来,倒是让易文瑄吓了一跳。眼前的那张小脸,整一个皱成了一团,鼻子红红,那双大眼睛此时也水雾朦胧,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溢出,滑过白皙的脸颊,落在易文瑄的手指上。

  这么个场景让易文瑄有些措手不及,只好问道:“怎么了?”他温柔的声音让易怀萧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仿佛眼前的人还是从前那个告诉她,会一直保护她的大哥哥。可是颈上的冰凉触感却让她猛然醒悟。

  “放开。”她冷言道,让易文瑄吓了一跳,随后,易怀萧低下头,对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就咬了下去,强烈的痛感让易文瑄不得不放开了手,易怀萧一落地转头就跑。但盛十一依旧站到她的面前了,易怀萧顿时怒意横窜,对着盛十一低声吼道:“让开,和你没关系吧。”

  盛十一笑笑,折扇一收,正色道:“怎么和我没关系了?昀璧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劝你还是乖乖嫁给太子吧,盛榆关这个人嘛,也不错。”

  易怀萧贝齿紧咬,愤愤道:“盛榆关不错,你怎么不嫁给他?”她说着,门口已经来了好一个拿着棍子的家丁,易怀萧暗叫不妙,准备找准时机再跑到后面去。奈何盛十一却先一步上前,将她整个给拎起来,似笑非笑:“死到临头还嘴硬?萧丫头,你这嘴巴厉害啊。”语罢,就将易怀萧扔给易文瑄,“看好了吧,为了你那个妹妹,还真什么事都做。”

  易文瑄低眸不语,怀中的易怀萧还在拼命挣扎。她将易怀萧抱进房中,用绳子把她的手腕绑住,双手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低着头,久久不语。

  易怀萧看他不说话,也不闹腾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易文瑄,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面前的人没敢看她的眼睛,良久,开口:“朝姝是我唯一的妹妹,早在太师还不是太师的时候,我们还只是京城的一个小户.......”

  “她是我需要拼尽性命保护的人,哪怕与全世界为敌。”易文瑄说完,就放开了易怀萧,转身准备出门,却依旧停下了脚步,脑中想起了盛十一的话。

  “怀萧,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这个天下是留不住你的。”

  这是易文瑄最后对易怀萧说的。

  易文瑄派了数十个家丁看守着逸清苑,又悄悄地安插了几名暗卫。整个逸清苑,怕是连只蚊子都不能来去自如。

  而此时的易怀萧却还在想着如何能逃跑,她真的不能就这样嫁出去啊。

  她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易文瑄给她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绳子,居然怎么都弄不断。易怀萧不断地叹气,脑子快速地转了起来。怎么说,明天早上这大门是一定要开的吧,她可以趁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走啊。

  但是,那些人一定会抓到她的吧.......

  易怀萧想着,睡意渐渐涌上心头,两只眼皮也终于合上,沉沉地睡去。而窗外,黑衣人对着易文瑄行礼道:“少爷,已经睡下了。”

  易文瑄点点头,透过纱窗看着易怀萧的影子,面上怅然:“萧萧,就算是,易家欠你的吧。”

  旦日一早,逸清苑门口就吵吵闹闹地,几个穿着红妆的婆子“碰”地一下就闯入了易怀萧的闺房中,尖着嗓子叫道:“易家的丫头要嫁人咯!快起来,快起来!”易怀萧吓得一懵,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片红,脑子隐隐作痛。什么情况?她怎么睡着了?迎亲的队伍居然已经来了吗?

  不仅仅,门外还可以听到小孩子的歌声:“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面前的一个婆子不由分说地就涌上来,要将易怀萧的衣服扒了,给她穿上嫁衣。怀萧自然是不愿意,挣扎着:“你们干什么,我不嫁,不嫁!”那个一身红的冰人笑笑,按住易怀萧的肩膀,就给她颈下三寸来了一下:“哎哟我的二姑娘呀,那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呢?”语罢,对着旁边的婆子哼气道:“都给我动作快一点,别耽误了吉时。”几个下人连忙点头说是,拿出火红的嫁衣要给易怀萧穿上。

  那冰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到厅房去。大厅前,易老太太等人已坐好,易朝姝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满屋子的聘礼,还有一只大雁在笼中扑腾翅膀。那冰人摆出谄媚的笑容,道:“太师爷,我家主子说了,二小姐嫁进来,我们不要一分嫁妆,只要有这好好的人就行了。”易老太太点点头,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雁的易朝姝,慈声道:“以后姝姐儿嫁人了,还会更好。”易朝姝只笑笑:“朝姝才不要嫁人,朝姝要一直陪着祖母。”

  谈话间,门前出现了易文瑄的身影,谢韫夕刚要起来招呼,就瞧见了他背上的易怀萧。那个小丫头一袭红装,在易文瑄的背上熟睡着。他回头看她,眸中满是不忍。“瑄哥儿这是?”易仲晟开口问。

  “代萧萧和母亲,父亲,祖母,朝姝,告别。”答者淡淡地看了易仲晟一眼,言语只中满是不舍。但话毕,就背着易怀萧转身出门。

  他背着她,像一年前一样,踩过青毡花席,不知在对着谁说:“西街的伊人糕最好吃,油酥又甜,但大哥知道你其实只喜欢吃它外面的一层酥皮,朝姝也喜欢吃,所以你每次都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来;大哥和你说过陈老头做的烧饼,说过会带回来给你吃的,但每次朝姝会全部吃完,但你也从不说什么。”

  易怀萧的嫁衣拖地,头发只用小钗随意编起。

  易文瑄背着易怀萧到了轿前,停下脚步:“大哥和你说过,只要数到一百就会来救你,但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xiumb.com

  他将怀萧放下抱在怀中,低眸看着她如白纸一般小小的脸,手拂过她的脸颊,低声道:“但这是最后一次,哥哥......一定会救你的。”话毕,就将她抱进了轿子中,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将眼角的泪珠擦尽,对着那冰人道:“走吧。”哪怕是一辈子在皇宫里,也比在这太师府要好。

  冰人神情有些异色:“乐队都响起来!起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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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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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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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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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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