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死神夜荒极度肆意妄为。
但他却没想到夜荒可以肆意妄为到将自己的弱点公之于众的地步。
难不成第一宇宙三主神并非是按实力、而是按各个神明的发疯程度来排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死神位列诸神之首还真是当之无愧得很。
夜荒可以不在乎弱点不在乎死亡,因为他很强,强到十大宇宙无一人是他敌手。
但风烛不同。
自五岁那年他引爆炸/弹将禁锢自己的城堡炸得粉碎、顺带着把自己也炸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之后,他就一直在与死亡为伍。
如果那天北域没有降下那一场倾盆暴雨,如果那天他没有被红蛇咬着后颈拖出了断垣残壁,别说是按原计划用自己的鲜血和残骨去伪装什么尸骨无存的假象了,他大概早就意识不清地死在了爆炸之后那难熬的灼伤之下。
自那时起风烛就发过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那种眼睁睁等死的绝望与哭号,他绝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当初他才会宁愿得罪死神、宁愿被对方追杀也要拿到那笔高达百亿的悬赏金,所以他才会在未成年的情况下都一再逼着自己尽可能地多刷出些特殊称号来。
他不是没有倦怠过。
然而每当他想放纵自己的时候,当年让他痛不欲生的灼烧感便宛如附骨之疽般地提醒着他,过于弱小将会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片宇宙究竟有多么的残酷。
正因如此,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活下去。
从结交酒神、算计死神到后来冒死成为死神的属官。
他一次次忍耐一次次攀爬,好不容易爬出深渊攥住了命运的尾巴,就因为今天夜荒这短短的四句话,以至于不得不功亏一篑、甚至即将落到一个比先前还要险恶的境地。
从此以后,他的对手不仅是将要抹杀他的第十宇宙宇宙意志,还有死神的诸多仇敌以及那家伙的部分爱慕者们。
毕竟光是死神这个名头就足以让无数人动心。
无论是夜荒操纵生死的权柄勾起的永生贪欲,还是他无可匹敌的力量引来的狂热憧憬,这些对风烛来说全都只意味一件事——那就是麻烦。
绝大部分人不敢直接对死神下手,到最后铁定只会变着法地找他的麻烦。
这种情况下,风烛怎么可能不气,又怎么可能甘心?!
还好。还好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因为那足以在整个宇宙掀起惊天巨浪的四句话这一刻还未被死神诉诸于口。
是的,那只是风烛利用自己的特殊称号【天命】所看到的短暂未来。
关于这个能让人预见三分钟未来的特殊称号,风烛一直很少用它。不是因为它不好用,事实上正是因为它太好用了,好用到风烛将它定位成了关键时刻帮自己活命的底牌。
所以即便这个称号的冷却时间只有24小时,风烛真正使用它的次数却依旧少得可怜。
但这一次他却用了。
因为早在他向观众们解释“告死鸟”这个称呼的含义时,他心底就隐隐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当夜荒说出那句“你知道我想听什么”时,这种不祥的预感毫无预兆地到达了顶峰。
与之一同爆发出来的,还有【死神的告死鸟】这个新得到的特殊称号所带来死亡预感。
那种生死濒临一线的迷茫与恐慌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非要说的话,那就好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他耳边疯狂尖锐地叫嚣着什么。反正那一刹那昔年被爆炸灼伤的绵延痛楚混合着肾上腺素激增的疯狂战栗感,几欲将他的理智和血液一同燃烧殆尽。
而这些感觉涌起的瞬间,风烛几近本能地用出了他的特殊称号——【天命】。
未来三分钟的种种发展如同高倍速的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天命】的具体能力和称号面板上还是稍微有些出入的。它不仅能让风烛看到原本的未来,还能在他改变想法做出不同选择的时候即刻呈现出这种选择下对应的未来。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觉得乔依丝的称号【更好的选择】和自己相像的原因。
只不过风烛似乎完全没有乔依丝那样的好运气。
即便他抓紧每分每秒不停地转换着思路,试着以各种理由让夜荒放弃那自曝弱点的愚蠢做法,但无论他怎么做,到最后夜荒还是说出了那句“你是我无法抗拒的死亡”。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
停留在风烛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酒神靠着贵宾席的椅背宛如嘲讽一般低声哼笑的模样。
意识世界里的三分钟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瞬之间。
所以当风烛从未来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时,夜荒还未将那即将掀起无数波澜的四句话说出口。
自心底疯狂涌现的求生欲使得风烛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任由夜荒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这个危险的话题当真无法避免的话,那么还不如由他自己来说出口。
至少这样还能将事态控制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wWW.ΧìǔΜЬ.CǒΜ
于是风烛趁着夜荒眼神晦暗地看向他的时候,直接收敛了面上的假笑,然后先一步开口说道:
“听到您这句话后,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理由没说。”
“我记得七个月前我为您写了一首赞美诗。”
“或许正是因为那首诗,我才得以成为您的告死鸟,从而象征着那无法抗拒的死亡。”
之前在那三分钟未来里尝试过的所有说法都不能为风烛带来满意的结果,所以他只能竭力综合一下刚才失败的经验,尽可能地将整件事说得模糊一点、再模糊一点。
最好模糊到旁人只能满心揣测、却半点也猜不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风烛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是哪一句话说对了,这一次夜荒并没有向未来里显示的那样无所顾忌地点明他就是他弱点的事实。
那一刹那风烛简直快要高兴到感激涕零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夜荒终于有了脑子这个好东西!
然而风烛的兴奋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因为下一秒,酒神重泉又双???愠鲧鄱曜永戳耍
坐在夜荒下首的酒神重泉神色惫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只听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后,忽然提起了一件和刚才的对话完全不相干的事。
“七个月前,好像是北域向夜荒献祭的时候?”
“风烛,看到你之后,我忽然有点相信这片宇宙里真的存在命运这种玩意儿了。”
听到这里,风烛已经基本猜到了重泉要说些什么。但他并没有打断对方,只是扯了下嘴角一脸无所谓地等着重泉说出接下来的话。
“二十年前,你作为夜荒的祭品出生。”
“二十年后,你成了他掌心的告死鸟。”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果不其然,重泉要说的确实就是他曾为夜荒祭品的这件事。
对此风烛根本就半点也不在乎。
身为祭品出生从来都不是他的过错,因为不想被献祭而逃离北域也从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风烛并未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这些事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甚至如果那些八卦的家伙愿意交钱来听具体细节的话,风烛说不定还能亲自将他逃出风暴星的过程写成一本长篇小说出版贩卖。
如果是其他人提起这件事,风烛顶多只当对方闲得发慌才来讽刺自己,但提起这件事的偏偏是那位最难捉摸的酒神重泉。
风烛可不认为重泉只是为了奚落他两句才这般多话。
之前他就说过,重泉这种一看就是在阴谋倾轧里长大的家伙基本不说废话。
事实上重泉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意味深长。
而这一刻他突然提起北域献祭的事,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从一个月前夜荒突然沉眠的举动里察觉到了些什么。
有些事虽然无法直接问,但借着北域献祭之事将话题扯到赞美诗上,再一步步观察一步步试探,从中窥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也并非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
以上这些并非是风烛胡乱臆测。
早在之前重泉忽然开口让他说完告死鸟的事,风烛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
而在【天命】所带来的三分钟未来里,重泉知道了他是夜荒的弱点之后,这个男人的哼笑声里只有影影绰绰的讽刺和意兴阑珊的了然。
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的惊讶之意。
显然,关于这一切他早有预料。
如今唯一不确定的是他究竟猜到了多少,猜到了什么程度罢了。
“说起来我忽然有点好奇。”
说到这里,重泉撩起眼皮瞥了风烛一眼。
他那平静过头的眼神和“好奇”一词根本半点都搭不上边。
“风烛。”
“你在那首赞美诗里……写了些什么呢?”
呵,你管我写了些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将夜荒弱点这件事糊弄过去,要是此时在这里念出了那首要命的诗,岂不是前功尽弃自取灭亡?难不成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傻子?
风烛强忍着快要烦到爆炸的脑袋扫了一眼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只一眼,直接让他满血复活。
风烛就这么在心底默默倒数了十秒。当直播间角落里显示的时间跳到00:00时,他对着贵宾席上等着他念诗的那群疯子加麻烦们露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就在他们微微愣神的那一瞬间,风烛毫不犹豫地关闭了直播间。
踢不了你们这群祸害,我还不能踢了我自己吗?
再见了各位,我们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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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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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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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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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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