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想明白该如何辩驳,青青忽然从水中冒出头来,举着条尺许长的大鱼,冲着两人欢快地叫道:“看!——我抓到的大鱼!”
扁鹊一看就笑了起来,赞许地说道:“还真不简单,我来过两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
青青得意地一扬头,忽然一扭头,将鱼朝着孙奕之那边扔过去,说道:“捉鱼我拿手,烤鱼还是大哥烤得好吃!”
孙奕之手忙脚乱地接住鱼,还被鱼尾甩了一脸的水,哭笑不得地说道:“别的事你记不得,吃的事倒是记得这么清楚……”他忽然眼睛一亮,望着青青急切地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在哪里给你烤鱼的?”
“上次?”
青青一怔,笑容一敛,皱起眉头开始回想,可是一想就觉得头部两侧开始隐隐作痛,她忍了忍,脑中似乎有些模糊的画面出现,可偏偏被一片灼热的红光遮挡着,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伸出一只手想要拂开那些讨厌的遮挡,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捶了下生疼的脑袋,身子忽然向下一沉,整个人朝后一仰,往水中沉了下去。
“青青!”
孙奕之一看到她皱眉苦思就发觉不对,刚后悔自己多嘴,却见如此变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将手中的鱼随手一扔,只叫了一声,便朝她那边扑了过去。
只见她抱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倒翻在水中,如一个石球般,直朝着池中沉下去。
孙奕之顾不得多想,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头扎进水中,朝着她那边游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拖出水面。不料她这会儿痛得意识昏乱,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拉自己,非但没跟他上去,反倒一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嘶——”
青青这下口狠的,让孙奕之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却不敢松手,咬着牙忍着痛干脆扑过去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拼命向上游去。
他如此用力地一抱,整个人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着,那种比池水还要温暖熟悉的感觉,让青青终于放松下来。
两人终于浮出了水面,青青松开了嘴,低头看到他那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手背,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她看到他居然被自己弄得受伤流血,还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她,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一双眼瞬间泪光盈盈,连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没事儿,不疼!”孙奕之认识她这么久,就算见过她流血也不曾见过她流泪,看着还真是吓了一跳,哪里忍心责怪她,感觉安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不用上药都能好。你是因为生病才会这样,我怎么会怪你呢?”他轻叹了一声,一边抱着她朝岸边游去,一边向她提前申明,“我们这不是找到了神医,请他给你治病,等病好了,青青就不会这样头痛了。”琇書蛧
“真的?”
青青眨眨眼,泪水快掉出来之前,又收了回去,亮晶晶地盯着他,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再三保证,她方才破涕为笑,却仍不肯松手,就这样如连体人一般游到了岸边。
扁鹊正坐在岸边拿着把精致的短刀在收拾那条大鱼,他的手指修长,哪怕杀鱼的时候动作也格外好看,池边已围了密密麻麻的一群小鱼,如先前吞噬那些污垢一般,争着抢着将他刮下的鱼鳞剖下的内腑吃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剖鱼时流出的血,流入水中的瞬间,就从殷红变成粉红,继而消失不见。
“好了!”扁鹊看到两人上岸,随手涮了涮鱼,便将已经收拾干净的鱼丢给孙奕之,“就看你烤鱼的水平了!”
“……”孙奕之对他如此熟不拘礼也有些无语,看着手中的鱼,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就算要烤鱼,也得有木柴啊,就这样让我怎么烤?”
青青指着旁边仍在冒着烟雾的石头,好奇地问道:“那石头能冒烟,难道不能烤鱼吗?”
“不能。”孙奕之眼珠转了转,说道:“要不你帮我弄些柴火来?我这还有火石。”这次进山也不知要多久,因为那次与她在无名岛疗伤的经验,他如今出门时,不光带着火石,还用油布包好,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青青不疑有他,干脆地应下,就那么一身湿淋淋地走上岸去,顺着九莲峰悬崖外那一溜下去,连着几株松树都惨遭毒手,若是再有人如扁鹊那般倒霉地被石雾所迷摔落悬崖,只怕就没他的运气能有树挡着救命了。
孙奕之一看她离开,立刻转回头,望着扁鹊,急切地问道:“神医可看清她的病情,能不能治好?”
扁鹊叹了口气,说道:“她的情况如此之不稳定,难怪你心急求医。治我可以治,这离魂症多出于血气瘀滞,可以银针通窍,疏通血脉。然而能不能治好,就要看她自己的心志情况,并非人力所及。”
心病尚需心药医,孙奕之自然明白,当即便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只是等青青扛着两棵松树上来时,也不管扁鹊如何惊诧,赶着她去再捉几条鱼,他自行劈柴生火,手势格外熟练。
扁鹊常年在外行医游历,也免不了偶尔要露宿野外,自己动手做饭,可远不如他这般熟练,若不知他的身份,真难以想象,一个将门世家公子,如何会懂得这些山野村民的生存之道,还做得如此顺手,毫无委屈和违和之处。
等看到他从百宝囊里翻出粗盐疙瘩抹在鱼身上,然后将整条鱼劈开平铺后穿在树枝上,还用树干做了个漂亮的篝火烧烤架,搭上去在火上一烤,那鱼身便冒出诱人的香气,扁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本事?孔师曾说过,君子远庖厨……”
“我不是君子。”孙奕之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我顶多算个大头兵,行军打仗,能活着最重要。要是连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十成里能使出六成本事就不错了。我阿爷也曾说过,做大事,不拘小节。想必神医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吧!”
他的视线落在扁鹊的衣襟上,这家伙穿的衣服过于宽大,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系了条带子,这会儿衣襟有些松散,非但上面露出修长的脖子和锁骨下的胸膛,下面若隐若现的还能看到那双修长有力的长腿。他看得如此放肆,扁鹊眼神微微一闪,拢了拢自己的衣衫,难得老实地换了个姿势坐在水中,避免起身露出不雅之态。
“你说得不错,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先知温饱,方能讲礼,不愧是孔师的弟子啊!”
两人说了几句,青青又抓了条鱼扔回来,孙奕之毫不客气地交给扁鹊,就保持了扁鹊杀鱼,他烤鱼,青青捉鱼的合作方式,烤出足足八条鱼来,三人都吃得满口鱼香,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方才停手。
吃饱之后,扁鹊又指点青青在山腰的一处泉眼打来清水解渴漱口,方才给两人讲解了一番这药山的来历。
这药山南有泰山,北有艾陵,相对便处于地势凹陷的平原之中,山虽不高,却有浩浩林海,绵延跌宕,其中古木参天,绿树成荫。因此夏季格外清凉,冬季却自生云雾,热气不散。他也是听说此地异象前来一探,不想却发现这山中竟有数百种药草,其中不乏珍奇名贵品种,这一来就舍不得离去,便索性将这山中九峰都挨个转了个遍。
他第一次上九莲峰顶时值盛夏,这石上并未生烟,他曾在曲阜见过有人叫卖阳起石,也曾买来试过药性,却不想能在此见到,当时喜出望外,却并未注意到这天池的特别之处。直到第二次上山时才发觉这池水的独特之处,只可惜这天池高悬峰顶,九莲峰又陡峭险峻,壁立百丈,寻常人根本无法登上,也只能由他独自享用,无法助益他人。
这一次能拿孙奕之和青青在此一事,正好一男一女,一阳一阴,一个旧伤,一个心疾,他便可借此一展身手,试试这热泉天池的健身养病之效。
孙奕之听他说得清楚明白,头头是道,先前对他年纪和医术的担忧一扫而空,也不禁暗暗庆幸,若非青青好动,非要上这最高峰来,他们也遇不到扁鹊,若晚上几日,这位只怕就在外面晒成了人干,青青的病就真没法医治了。
扁鹊说了这些,从一旁的布带中取出一个油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枚银针来,望着青青,温和地说道:“我给你治病,需以银针刺穴开窍,疏散淤血,会有些疼,你能忍住吗?”
青青看着那枚银针,眨眨眼,眼中有些许疑惑,皱着眉头说道:“银针刺穴?我好像也用过……大哥说你给我治好病,我就不会头痛了,我不怕痛!”
“那就好。”扁鹊点点头,说道:“你转过身,背对着我,不要乱动。”
青青乖乖地转身盘膝而坐,孙奕之在她面前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抓住我的手,若是疼了,就用力握我的手,我会陪你。”
她刚点点头,就听身后传来扁鹊的一声清斥:“不许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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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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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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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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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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