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QQ界面上出现了对方的回复:“恭喜你啊,你终于长成可以调戏的大姑娘了。”
不理会对方言语里的流氓气味,苏靖继续打字:“老倪,但愿我今晚能睡个好觉。”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过去5分钟了,却还没有一个字发过来。对方似乎很犹豫,似乎是有太多的话要说。
终于,对话框里显示:“睡个好觉”。
没有标点符号,甚至也没有一个表情。干瘪瘪的四个字,睡个好觉。m.χIùmЬ.CǒM
老倪是苏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类朋友,当然,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他们认识的过程也很奇葩,苏靖在天涯鬼话上的一篇帖子下回帖,说自己从小就能见到鬼,还能跟他们交谈,老倪回了她的帖,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成为了朋友。
原本,苏靖这样的社恐应该是一辈子都难有朋友的。
所以,虽然老倪偶有言语“冒犯”(他把这称之为“幽默”),苏靖还是会选择无视,然后继续和他聊天。
“好”苏靖快速回复,然后退出了QQ,删除本地数据,关了电脑。
网吧里一片热火朝天,刚刚从高考战场上退下阵来的学生们,终于摆脱了压力,在游戏里肆无忌惮地飞驰跳跃、打架杀怪、谈情说爱。
苏靖面无表情地环视网吧,然后默默地结账走人。
真好,青春。苏靖想。
可惜我没有。苏靖继续想。
一个黑影飘过。
苏靖像没看到一般,伸手拉了拉背上的背包,黑着脸走向公交车站。
黑影飘了回来。
是“飘”回来的。
长发遮住了黑影的面容,但还是能辨认出“她”穿着仿burberry的经典款风衣,黑色的过膝靴勾勒出修长的腿部曲线——这是一个时尚感良好的鬼。
黑影“飘”到苏靖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清,能请你让开吗?”
“你要去莘大读书啊?”黑影的声音听起来挺好听的,像书里说的——如空谷幽兰,似水如歌。
“只是可能,今天刚考完,要拿到录取通知书才是板上钉钉。”苏靖踢了踢马路牙子。
“管他呢,恭喜你啊。”阿清伸手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
“蛇精脸。”苏靖闷声闷气,“喂,你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那个男人不给你买真的bubbery。”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死了。”阿清歪了下头,然后摊手。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自己开煤气死,这种死法太难受了,我喜欢一刀毙命,干脆利落。”苏靖伸手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简洁流畅,自然霸气。
阿清突然飘到苏靖对面蹲下,指着自己的脸,道:“你不觉得,我这张煤气中毒的脸比脖子上有道难看的疤好多了吗?”
因为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阿清死后的脸呈现出桃花一样的粉红色,看上去像是抹了高级的腮红。
“而且,追我的男鬼可多了。”阿清一脸骄傲。
“有什么好的,他们会给你买香奈儿吗?”苏靖知道这个女鬼的短处。
公交车来了,苏靖起身,对阿清做了个拜拜的动作,然后上了车。
“香奈儿有什么好的,我现在又背不了。”阿清噘嘴道,看着满街的汽车来回穿梭,怔怔地发呆。
“唉,那个傻鬼。”苏靖在心里感叹道。
可惜,这辈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和鬼在一起的时候。
大概这辈子,只能和鬼做朋友了吧。苏靖咬了咬嘴唇,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发呆。老倪那个色鬼除外。
哦,色鬼也是鬼。
·
家绝不是苏靖的避风港。
苏雪玫认为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不是认识了苏靖的爸爸,也不是跟那个倒霉蛋结婚,而是,跟那个倒霉蛋生了个倒霉孩子,并且雪上加霜的是这个倒霉孩子还丝毫没有继承自己的美貌。
苏雪玫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从小的梦想是嫁给**老大,笑看各路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可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22岁的花样年纪认识李郁,头脑发昏嫁给他,还跟这个男人生了个娃娃。
这都什么鬼日子。
其实李郁除了不是**老大,也没那么差。
苏靖回到家,发现地上一片狼藉。啤酒瓶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地毯被倒下的啤酒瓶里剩下的酒弄得湿漉漉的,烟灰缸已经满了,空气里飘散着尼古丁的味道……
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苏靖心里默默吐槽。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随着夜风灌进来。
“妈,我回来了。”苏靖大声道。
没有回应。
“妈?”苏靖在屋子里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她出去了。”墙角一个黑影说道。
苏靖拍拍胸口,惊魂甫定:“林千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突然出现在我家。”
“不能,外面有人追杀我。”
“谁会追杀一只鬼啊?”苏靖瘪瘪嘴。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她回来了。”黑影说道。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苏雪玫回到家发现地上的啤酒瓶规规矩矩地待在垃圾袋里,地毯也恢复干净清爽,她知道那个倒霉女儿回来过了。
她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苏靖,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是回来看我死了没吗?”
“是啊,我回来看看我能不能去申请保险金。每天喝这么多酒,也不怕得肝癌死掉。”这不是寻常普通的母女关系,听上去简直剑拔弩张,如果家里有飞机大炮的话,简直随时开战。
“死了好啊,死了就能见到你那个倒霉爹,听他亲口跟我说对不起了。”不知为什么,苏雪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伤感。
苏靖的父亲李郁,沙市最敬业的刑侦队长,英年早逝,留下苏雪玫母女相依为命。那时候苏靖才3岁,还来不及对这个世界产生记忆。
大概是爱极生恨,苏雪玫一怒之下去派出所给苏靖改了名字,随母姓;烧毁了家里所有的李郁的照片。
可那又怎样,“李郁”至始至终都活在这个家的对话之中。
其实苏靖有一张李郁的证件照,那是她初中那年,去刑侦队找父亲生前最要好的同事海叔叔要的。照片上的李郁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一看就是迷死万千少女的蓝颜祸水。
难怪这么多年,那个男人的名字还活在妈妈的话里。苏靖每每看到李郁的照片就会这样想。
“你准备报哪所大学?”林千源在角落里问道。
夜色撩人,苏靖站在窗前想,可惜陪在我身边的是只鬼。
“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鬼怎么了,除了我,也没人愿意理你。你亲妈宁愿喝酒喝到肝硬化,也不愿意跟你多说几句话。”不管是人是鬼,话多怎么样都很惹人厌。
“你这话说得过了啊,虽然她没有给我我想要的温暖,但是她至少让我衣食无忧啊。”苏靖往角落里扔了本书。
“看看,我知道你爱她。爱到你忘了我是一只鬼,实物是没办法对我造成物理伤害的。”
“你真欠揍。”苏靖的总结一针见血。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被我前女友毒死啊。”林千源无所谓地耸耸肩,“说真的,你想报哪所大学?”
“莘大吧。”苏靖答道,“听说我爸爸如果不当警察的话,应该是会去莘大念建筑系的。”
“莘大好呀,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我前女友就是那个学校的。”这只鬼三句不离前女友。
“你知道吗?虽然她毒死了我,但我还是好爱她呀。”
“你好贱。”苏靖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我要睡了,晚安。”
“好吧,那我走了,你记得关窗,不是所有的鬼都像我这般善良。”林千源越窗而出,深藏功与名。
凉风习习,吹得窗帘微微晃动,在燥热的6月,这天气甚是难得。
苏靖想问林千源不怕追杀他的人了吗?可是眼皮好沉。
【作者题外话】:新手上路,请多多指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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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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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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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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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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