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带着她随便挤上了一节车厢,结果上去后才发现,车上人更多,都是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位置,放行李,大家说话基本都靠吼的,期间还掺杂着长短不一的婴儿啼哭声。
车窗拉开,车里车外的相互告别伴随着火车出发的预备声响愈渐声势浩大。一刹那,好像满世界的喧嚣都在往耳朵里挤,乔稚被茶壶拉着,被狭窄过道里的人流挤得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终于,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了软卧车厢,茶壶低骂了一声,扔下包,身上汗都出来了。
他们这趟去G市大概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如果列车不晚点,明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他们应该就会到了。
乔稚这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新奇。
茶壶把两人的包放好,问她:“要出去看看吗?”
乔稚想着一路挤过来的艰难,敬谢不敏的摇了摇头:“算了,人太多了。”
茶壶想想也是:“你要是想到处看看等晚上我再陪你去,现在车还没开,到处都是一团乱,难得去挤。”
乔稚点点头。
茶壶又说:“今早上起的太早了,我先睡会儿,你……”
“我自己待着。”乔稚马上说。
茶壶点点头,利索的爬到上铺去睡了。
茶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擦黑。
对面的上下铺是一对老人,看穿着打扮,说话语气,像是知识分子的模样。
乔稚坐在下铺,除了中间帮对面两个老人打了一次热水,就一直坐在那儿,看着窗外,连姿势都没变过。
茶壶一觉醒过来,睡的脑袋有点发晕。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G市经侦办的人绕圈圈打太极,心神俱疲,没成想倒是在火车上睡了个好觉。
只是……他看了一眼窗外,心神一凛,利索的爬下了床。
“你醒了?”乔稚转头看了他一眼,“要喝水吗?”
茶壶使劲搓了搓脸,对面两个老人坐在下铺正在看书,听见动静跟他对视了一眼,再看看乔稚,友好的冲他点了点头。
茶壶连忙也赔了个笑,然后在乔稚身旁坐了下来,接过她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喉咙的干涩顿时就得到了纾解。
“天都黑了,你吃饭了没?”茶壶问。
乔稚摇摇头:“不饿。”
“怪我,一觉给睡过头了,这中午饭都没吃呢,饿坏了吧?”茶壶看了一眼手表,“这会儿餐车应该还有饭,走,吃饭去。”
乔稚还想拒绝,被他不由分说的拉着走了。
餐车里倒是没什么人,茶壶找了个座把她安置好,回身去要了两份大排饭。
“快吃,不够再买。”茶壶边说边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他是真有点饿了。
火车上的盒饭量少,茶壶几口就给扒没了,感觉还是饿,又起身去要了一盒。结果等他第二盒都吃完了,乔稚那盒才吃了一少半。茶壶盯着她看了会儿,发现她可能是真的吃不下去,小猫舔食一样,吃的满脸兴致缺缺。
“我吃不下了。”乔稚为难的看着他。
茶壶点点头:“吃不下就算了,夜里饿了我再带你过来吃点宵夜。”
两人从餐车往回走,到车厢连接处的时候,茶壶停下了,一边从兜里摸烟,一边说:“你先回去,困了就先睡一觉,我在这儿抽根烟。”
说完了烟都点上了抬头一看,乔稚眼巴巴的看着他,也没动。
“怎么?”茶壶喷出一口烟看着她。
乔稚说:“给我一根。”
茶壶瞪大眼:“什么就给你一根?这是烟又不是棒棒糖。”
乔稚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不动:“我知道这是烟,我想抽,你给我一根。”
茶壶起先还不想搭理她,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跟他闹着玩,但几分钟过去,他发现她竟然是说认真的!
乔稚那直愣愣的目光让他有点受不住,狠狠抽了两口烟后,茶壶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机一股脑拍在她手上,故意幸灾乐祸道:“你就作吧!等罗海回来了我就去告小状,看他怎么收拾你!”
乔稚轻笑一声,不作回应。
她并起两指在烟盒上敲了敲,敲出根烟来,然后手法熟练的虚拢着火点燃了,深吸一口,吐了根流畅的烟线出来。
茶壶简直都看呆了,不敢置信的问:“你这……罗海教你的?不对不对,我教你罗海都不可能教你。不是妹妹,你这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的?”
乔稚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他,耸耸肩:“我不爱抽烟,只是会抽烟。”
茶壶朝她比了比大拇指,表情有些玩味:“罗海眼睛可真他妈毒啊!好早以前他就跟我说你以后肯定跟一般女孩不一样,诶他原话怎么说的来着……”茶壶抠了半天脑袋没记起来,哈哈笑道,“反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妹妹你这脾性还真对我胃口!”琇書網
乔稚敷衍的朝他笑了笑,看着指间缓慢燃烧的烟卷,突然问:“罗海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说到这个问题,茶壶笑不出来了。
他颇为烦躁的又点了根烟,狠抽了两口后说:“反正我只知道他肯定会回来的!”说着往乔稚身上看了一眼,嘟囔道,“你还在这儿呢,他能跑哪儿去……”
“你说什么?”乔稚没听清楚。
“没什么。”茶壶说,“你也别太担心他了,罗海什么风浪没见过,他能扛过来的。倒是你,别想那么多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有些事,光瞎想一通是没用的。”
乔稚失神的说:“我也知道瞎担心没用,可是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直觉得自己能应付得过来,可是回头想想总有点回不过神,好像生活在一夕之间突然就失去了平稳,而且似乎再也回不到理想的状态了……”
茶壶没那么多敏感心思,见她整个人状态跟梦游似的,觉得她可能就是因为太担心罗海了才会这样,当下烟也不抽了,推着她就回了车厢,接着睡觉。
***
翌日晚十点半,火车抵站了。
茶壶拿着两人的行李,乔稚跟在他身后出了站。
出站口前面是一个小广场,天色漆黑,广场和远处楼层的灯火却照的甚为明亮。茶壶带着她走到广场中央停下来,左右望了一圈,向右望到一半的时候蓦地笑了,然后扔下行李几步往右跑去,随即跟右边一个冲上来的男人抱在了一起。
那男人面目背光,她有点看不清,只见两人互相热情的揽着对方肩头说了些什么,然后茶壶突然转过来朝她指了指,那男人便跟着看了过来,乔稚被他看得不自在,略微低了低头。
茶壶揽着男人走了过来,给她介绍道:“阿稚,这是李同兵,我和罗海的好兄弟!”
李同兵朝她伸出一只手,微笑道:“你好。”
乔稚轻轻一握,回道:“李大哥你好,我叫乔稚。”
说话间她才看清楚这男人的长相,大概也就跟罗海差不多年纪,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
“听罗海念叨过你好多次了,今天一见真人,果然漂亮!”李同兵笑道。
乔稚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陌生异性这么直接的夸漂亮,面上有些难为情,勉强的朝他笑了笑。
李同兵道:“宾馆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走,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细说罗海的事。”
***
三个人吃完饭回到宾馆,乔稚坐了两天火车,感觉全身上下都是脏的,很不舒服,便先回房间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她收拾好去敲茶壶的房门,门一开闻见那满屋的烟味她就知道,自己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事情就是这样。”茶壶简短的把李同兵跟他说的事对乔稚复述了一遍。
李同兵道:“按说当时公安的人把他带走的时候他就不该跑,可他跟我说,除了他没人能把那八百万追回来,我……唉,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香港的投资商和政府公安的人都在找他,倒是比找张鹏还声势浩大。”
茶壶说:“罗海跟我说这事背后有蹊跷,张鹏那孙子卷了八百万,还给他留了两百万,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同兵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罗海拿那两百万在经侦办的人面前耍了个把戏,换了个脱逃的机会,别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张鹏这事确实蹊跷,你也知道国家现在搞开放,进出口贸易的油水有多大不用我说了吧?按说他完全没必要卷这么点小钱跑路,张鹏那人我跟他接触下来,感觉不像是眼界这么小的人,更何况以他和罗海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乔稚听到这儿,总算是把事情大概给捋顺了。但她仍旧忍不住暗自咋舌——八百万!她根本不敢想象那是多少钱,给她八百块她都能跳到房顶上去了,现在八百万莫名其妙丢了,罗海要去把它找回来,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乔稚根本不敢仔细想。
“张鹏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乔稚突然问。
李同兵和茶壶齐齐看向她。
乔稚语气不太确定的说:“我只是有种感觉,感觉如果这个张鹏还有家人的话,那罗海说不定是找他们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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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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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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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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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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