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懒倦道:“我不过说出实情,哪里有要劝他的意思?我爹所想固然好,偏我仍旧觉得经济仕途一事,绝非宝玉能做的。非逼着他去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咱们且看着。”
她如此说,湘云愈发挂心起来,忧道:“真如此的,还不知道二哥哥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平日里还有老太太护着,若要到外头去,还不知道他要被拘束得怎样。到时候老太太惦记不消说,袭人姐姐那儿也不知道如何牵挂。”
袭人与宝玉的事固然瞒着太太和老太太等人,但在姑娘们间却不是多大秘密。
任是谁都看得出,宝玉待袭人究竟与别个儿有些不同,袭人待宝玉更是妥帖尽心。
虽姑娘们年幼,只隐隐察觉袭人不知何日起,已愈见柔媚,却不知缘故。但荣国府中,尤其是宝玉房里,侍候着的小丫头子们多。
那些小丫头却是听得到宝玉和袭人一些动静的,纵然这些小丫头本身不晓得,大伙儿一块儿说说,自会有懂些的婆子或是大丫头来训她们,教她们不得议论。如此,却也使得她们起初如何不懂,后来也渐渐明白了。毕竟不让她们说的,横竖不过那些事儿罢了。
府中下人间秘密不少,如这等事,却是在他们中藏不住的。
像黛玉身边的紫鹃、湘云身边的翠缕,又本就和袭人相熟,更是知情。她们亦明白,袭人将来多半会成为宝玉房里人。
两人又知自家姑娘与宝玉亲热,自免不得私下里叮嘱姑娘多加注意,因而这事也就瞒不过黛玉、湘云。
然而老太太和太太等人,素日绝不可能只盯着一个丫头看,下人们也不敢把这等事教她们知晓,唯恐她们追究,因此只要她们不曾发现,也就无人主动去说,才得以令袭人和宝玉便宜行事。xiumb.com
且袭人自认是老太太将她许给宝玉的,与宝玉发生什么也不逾矩,其他丫头哪怕心怀妒意,也驳不得袭人乃贾母所给这点。
再者,她们见得宝玉房中大小事务尽归袭人所管,统共不过一个晴雯,亦是贾母赐下,同得宝玉喜爱,素日里才敢与袭人顶两句嘴,但也比不得袭人地位。
三则袭人向日里就说自己不会说话,若有什么要教训人的事,多让晴雯、麝月出头,这些小丫头倒更觉袭人亲厚,更不会将袭人与宝玉之事捅出去了。
到底大家公子早早有了通房,也不算多了不得的事,这些小丫头自己也暗藏如此心思,又如何会禀了太太、老太太,好叫她们约束着宝玉,却连她们晋升的通道都抹去?
至于那些婆子,哪有不与这些丫头沾亲带故的?因此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由着她们胡来了。
黛玉却见惯父亲不重女色,又与崇玉私下聊天时听崇玉说起宝玉这些事时如何不屑,自是对宝玉与丫头们的胡来也多少有些不喜。今闻得湘云说起袭人,她不由冷笑了声。
“你倒关心她呢!”
“想当初我和她一道儿在西边暖阁住着时,晚上她陪着我也不知说过多少话儿呢!”仗着夜色遮掩,湘云胆子更壮,脸上起了红霞,仍敢与黛玉说,“林姐姐,我今告诉你了,你可也不许与别人提的。当初我还和袭人姐姐说过,若我将来嫁人,也要把她带去的。”
湘云说着,又忍不住埋怨道:“那会子我俩那般要好。只后来我家去了,老太太把翠缕给了我,却让她跟着二哥哥,我再来时,她倒不像以前待我了。纵是如此,我和她情分也不比旁人,我哪能不关心些的?”
湘云是说者无心,黛玉却是听者有意。
她本年幼,远不到要为婚事筹谋的年纪,但来到贾家后,既知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宝玉已经有了通房,又听闻金玉良姻的说话,宝钗那金要找个有玉的配,哪有不暗中留心的?
且她是个敏感的,贾母虽也不明着与她说什么,但偶尔言语间流露的痕迹,已令她暗怀心事。更别提有个忧心自家姐姐会看上宝玉的崇玉,借着年幼大可以无知为由明着与黛玉说些警醒的话,黛玉还哪有不懂?
因而现知晓湘云和袭人往日说过的话,她倒惦记起了贾母对宝玉婚事的主张。
如王夫人,早已有意相看宝钗可否能为宝玉媳妇,又怎能保证贾母不曾在当初就想过怜惜湘云失了父母、有意借婚事让湘云在自己护荫之下活得无忧些?可喜湘云与宝玉又有意气相投处,未尝不是良配。
诚然,贾母将翠缕给了湘云,而非袭人,其原因只是袭人乃从外面买回来的,将来或许其家人还会来求恩典,将袭人赎回家去。而翠缕却和紫鹃一般,同为贾家家生子,并无这等顾虑。
但黛玉仍忍不住由此再去揣测贾母心思。
湘云听不到她回答,略略扬声问:“林姐姐?”
黛玉下意识促狭道:“我正想着到那时你可否也会如袭人般惦记宝玉呢!”
湘云本就脸红,被她这一笑,愈发羞恼,索性连人带被子,往黛玉身上压去,却也不敢真压下去,倾身于黛玉上方罢了。
她欲拧黛玉两腮,偏房间内黑暗看不清楚,她又得用手撑着床才能稳住上身,只任着一头披散的发往黛玉身上垂,恨恨道:“好你个林姐姐!我原就不该和你说的。人家真心拿你当姐姐才敢和你说这些话儿,你还要来取笑人。”
黛玉被她发丝儿垂到脸上,只觉痒痒的,有心要伸手弄开,又有些怕凉。她如今身体比之前好了些,但自胎中带来的柔弱却不是轻易能改变的。房间里虽暖,但她也不乐意将手从被窝中伸出,唯有向湘云求饶。
“好云儿,原是我的不是,你倒快睡好,仔细别着了风,明儿要嚷着肩窝疼。”
湘云不以为意:“在房间里,能有什么风的?你身体弱,可不是我身体弱!”
“你先下来!”黛玉嗔道,“你也少说房间里没风,先前睡觉不安生弄得自己醒后不舒服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若真弄得肩窝疼,明儿宝玉知道了可不心疼?”
湘云更羞:“林姐姐!你又拿我取笑!”
外面传来守夜婆子的问声:“两位姑娘,夜深了,怎还没睡的?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湘云这才重新躺好,扬声道:“没事,就睡了。”
守夜婆子又叮嘱了两句,显是不大放心的。
湘云和黛玉如此闹腾了会,又被婆子打断了下,倒渐生倦意,虽还要和黛玉说话,但说着说着已渐渐睡着。
黛玉听她呼吸,知道她睡沉了,方也合眼睡去。
次日起来,才掀了帐子,门窗犹自紧闭,却已见窗上光辉夺目。黛玉忧着是自己和湘云昨夜只顾说话耽误了睡觉的缘故,才起得迟了,竟已天色大亮,忙起了床,披了件袄子,就要往窗外看看。
才略将窗推开小缝,已有冷风吹进,寒意逼人。
黛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匆匆关窗。
外头候着的紫鹃却已察觉了动静,匆忙进来,见黛玉还没完全穿好衣服就从床上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顿说。
末了还道:“好端端的,姑娘何必自己来窗边看呢?纵是起晚了,又是多大事儿?难不成还能比姑娘身体重要?再说了,这原是昨夜后半夜一直下着大雪,至清晨方渐渐停了,才会看去如此银亮。姑娘今日可更要记得多穿衣服才是。”
紫鹃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丝毫不慢,既已为黛玉找好了合适衣物穿好,又命了小丫头去打洗脸的热水来。
湘云本还睡着,此时也醒了。她初时见窗户光辉夺目,也要以为是起得迟了。但听黛玉与紫鹃对话,已明白缘故。
若非紫鹃又扬声喊了翠缕进来,有翠缕侍候着她穿衣洗漱,只怕她要先出去瞧瞧下了一夜的雪已积得多厚了。
纵如今还被拘在房间里,她目光仍不住往门外看去,已是恨不得能立刻出去玩雪。
两人还正梳着妆,宝玉却已寻来,要与她俩一起去贾母处。
镜台边上放着妆奁诸物,胭脂盒又正开着。宝玉初时还只拿她们钗环等东西赏玩,但见那胭脂色泽诱人,不觉顺手拈了,要往口边送。
湘云已竖了眉,说道:“二哥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又想乱吃东西了?当初还小,那也罢了。而今你总该大些了!”
黛玉悄悄递予湘云一个眼神,暗指自己昨夜所说之事。
湘云微微颔首,亦以眼神传意,她也觉得该让宝玉跟着贾政到外头与正经读书人多些往来了。
长期留在内帏,终究难怪宝玉习气。
宝玉只看到她俩眼神,却不懂是何意思,忙把胭脂擦了,笑道:“我不过看看你们用的胭脂质量如何,哪有其他想法的?原本还说着咱们一起弄胭脂膏子呢。”
他说着,不由看向黛玉。
这说好的事,竟推迟了。
黛玉笑而不答。
宝玉没趣,又问:“我刚才来时,听得婆子说,你俩昨夜说悄悄话,还说得挺晚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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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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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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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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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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