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小时愿背着小乌龟书包,外婆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大一小,从綦城搬来这里。xiumb.com
一切都是崭新,小区才建好不久,楼层外墙在暖暖阳光的照射下,晕着一层橘黄的光芒,金灿灿的。
天气很好,小时愿仰着头,强光照耀,几乎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看着高高的楼层,软糯糯地问,“外婆,我们会在这里住多久呀?”
“很长很长时间呢……”
“嗯,那,很长是多久呢?”
小时愿眼里亮亮的,抬着脖子,胖乎乎小手挠了挠外婆的手掌。
外婆没有回答她,只是蹲了下来,视线和她平直,揉揉她的头顶,良久才说,“我们小时愿觉得有多久,那我们就呆多久,是从外婆的心到你的心到长度。”
哦,小时愿睫毛扑闪,不太明白,那就在这里住到可以把心脏填满的距离那么久吧。
她喜欢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从下车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綦城也很好,她在那里住了四年,新学期还在学校里交了新朋友,可是那是妈妈去世的地方,充满着悲伤,她不想待在那里。
在这里的时光很平淡,像加了几粒白糖的白开,直到高中时,易清南出现在她生活。
她不知道易清南有什么魔力,在她的白开里先加了盐,加了醋,还撒上辣椒粉,纯净透明的水色变得难以形容,轰轰烈烈,花花绿绿,时愿体会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易清南带她翻墙,带她逃课,带她进网吧,带她摘花惹草,几乎每次行动的人是易清南,出主意的人却是时愿,两人配合的很好。
被逮着骂,被老太太追着打的人,却都是易清南……
就如小时候胡言乱语那样,在心快要被填满时,意外出现了,外婆得了重病,外婆接受不了她喜欢易清南,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们不得不离开,去了国外。
可能是上天一时疏忽,打瞌睡时给了她幸福,清醒过来,一切都被收回了……
时愿往前走着,心里被各种情绪塞满,突然不清楚,她是借着处理老房子拆迁的事作为借口,糊弄自己回国不是为了易清南,还是怎么……
心里很乱,迎着冷风,没有目的地,从小区出来后,一直往前走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视线所能触及之地不过是左右与前方,全靠盏盏昏黄路灯支持,可她知道易清南一直走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易清南在后面追着,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不太敢贸然向前。
刚才时愿说完后,还没等她没反应过来,便径直出了小区,一路到了这里,是条老街,越来越偏,没有什么人。
时愿的难受,
冷风迎面,她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目光停留在时愿背影上,穿这么少,很冷吧。
不管了,心一横,迈开步伐,打算向前拉住时愿。
“易清南。”时愿突然出声,站定,没有回头。
易清南边走边回答,“怎么了?”
“易清南,你别走过来。”
“为什么?”她愣下,眉头一皱,脚步却不停。
“叫你停下。”时愿声音低了些。
又往前垮了一大步,易清南心里不是很舒服,较上了劲,凭什么不过去,不打算听时愿的。
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很明显。
“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时愿声音带着沙哑,几乎是吼了出来,“不要过来,一遍,两遍,三遍,我要说多少次!”
突然安静,静的几乎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易清南僵在原地,跨出半步的脚收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她没见过时愿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惊讶过头,张了张嘴,“我……你,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回老太太那里,那里还在,你不要伤……”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们这样这样不好吗……”时愿说。
什么不好?易清南没明白,时愿音线更低了些,几乎快要听不清,很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好吗,不需要靠那么近。”
易清南想反驳,时愿垂下头,压着的音调带着鼻音,“什么事总是不全满,你也看见了,刚才那对夫妻,如果没有得到拆迁款,没有拥有突如其来,无法掌控的东西,那么他们还有可能平凡走过一辈子,不会因为拥有而失去……”
“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懂你大爷的!
这是什么逻辑,是因为有钱了那男人才出的轨吗,是那男人本来就坏好不好,她觉得时愿是钻进了死胡同,“我不懂!从小数学不好,脑子笨,理解不了。”
时愿现在就是在精神崩溃,神经错乱的阶段,易清南知道她不好受,她动作很轻,悄悄向前移动着。
前方有个小水坑,离时愿不远,月光印射下盈盈闪闪,模糊了没入其中的倒影,她走得小心,几乎没有动静,看得清楚。
“本来就一无所有,我不怕失去。”
“易清南。”时愿背脊渐渐弓了下去,没了平日的笔直,“你知道吗…”
“你走进了点,我又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眼里渐渐无法聚焦,光影斑斑,模糊起来,时愿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好像无数只白蚁在撕咬着,血肉模糊,感觉被掏空一个洞出来,痛得受不住了,只能弯曲了点身影,手按在胸口,缓解不过来。
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身后还有人,意识混乱,自顾自说着,不是特意说给谁听,反复喃喃“再弄丢了这么办。”
过往的画面一幅幅刺激着眼球,廋若不成样的母亲躺在冷清洁白的病房,致死都没等来那个男人,外婆住进了小小的木盒,火化前一刻也没等来时愿,一帧帧闪过,一下下的刀割。
呼吸渐渐困难,越来越冷,她感觉身体的温度在脱离自己,浑身失了力,往下坠落下去。
“时愿!”易清南慌忙跑过最后两步,“啪”的一脚踩进水坑,泥水四溅,赶在时愿倒下前搂住她。
“时愿!时愿!”
“咚”的一声,易清南半膝跪在水泥地上,疼得她眉头一紧,可她来不及呼痛,焦急望着臂弯里的人。
半搂着时愿,她感觉时愿在发抖,紧紧拽着自己的胳膊,她叫她,可她没有反应,只是喘着气,泪水绵延不绝溢出眼眶。
炽热滚烫,除了呼吸声,没了任何声响。
易清南很慌,颤抖着手不断帮她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她没见过时愿这样,“时愿!”
“阿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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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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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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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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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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