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贫贱书生一个,姓名不足挂齿。”
“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可以嫁给你么”
“鄙人孤身一身漂泊惯了,不敢拖累姑娘。况且,我一心投于读书事,无暇及此。”
“哥哥”
他揉的剧痛的头坐起来,朝四周看了一圈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身处地府里了哦,对了,他是被一个白衣姑娘带过来的,那姑娘唤他
“黑哥,你醒啦”
她眼里闪着期冀地扑到他怀里,却觉他身上一僵。抬眸看去,那眼底却不是她熟悉的神色,而是一种带着疏离的陌生感。
“我”他本欲开口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却在她眸中刚添失落的那一刻而闭上了嘴即便他忆起了从前的一切,端起了二十多年来所学的礼义廉耻,却也忘不掉那些糊涂日子里心上心下只为她一人而动情的悸动
之前的他是水鬼,失了生前的记忆,也忘了那满身一板一眼的书生气。被她带到地府的这些日子里,她是唯一肯对他好的人。即便那抹好感是建立在一个已逝之人留在他身上的影子上
从前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也不该就说他笨的一无所知,她眼中的流光,喊黑哥时的语气,以及偶尔莫名爆发出来的脾气他都感觉的到,只不过,大智若愚,就是不想明白罢了。
浑浑噩噩一点,有时候倒比明明白白的要好过一点。
但如今
经历了昨日那不知何缘由的一场昏迷,他被梦里那个稚嫩的声音给唤醒过来。
他是个书生,于林中避世读书之时偶遇一山间精怪,吓得半死,逃离山上溜至村口,慌张中失足掉进湖中,成了水鬼。
他都想起来了,脑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浑噩,凡做事当先过脑,被那些所谓的规律洗礼过一番才束手束脚地动作。
像之前那般说抱她便抱了,说睡得一个屋子便睡了那样,倒着实是挺浑浑噩噩的,那家的小子这么没规矩,定会被人唤作风流的,重则便是浪荡。
他好像记起了她曾说过自己是地府的白无常,便顿了顿唤她道,“白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就是鬼,也该守规矩些”
她抱着他的动作一僵,随后垂着眸慢慢磨蹭着离开了他那处,几步走到桌子跟前,喝酒似的执了杯茶水豪爽地一饮而尽。
“怎么,想起来了”
他点头,承认的竟有些为难,就一个字而已,他也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偏偏自己就犹豫了起来。
但到底,还是开了口,只一个音,“嗯”
她又倒了杯茶,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本欲再次一饮而尽而又不知为何中途停了那么一下,来不及流回杯子的茶水顺着她嘴边流到了脖颈,最后被棉麻的衣料吸收,洇湿了一小块水迹。
“轮回的路你该知道的,想走便走吧”
他再抬头,屋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门被风吹的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也被挡了个严实。
他好几日没在无常府见过她了,不知她去了哪里,总之是没回来。
地府大的很,他只识得去轮回门的路,但是他没有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却总是迈不出这一步。ωωω.χΙυΜЬ.Cǒm
一旦动了离去的念头,脑子里就忍不住想起她扑进自己怀里喊黑哥的画面,若是对自己再狠心一点,便满脑子都是那夜她缩在他怀里的画面,耳边,尽是她一声一声的“黑哥”。
这一日,他终于定下了离去的念头,手边刚摸到门板,门口便立了个身影。
“黑嘿”
她嘴角挂着半抹笑,像是吃什么卡住了一般,那表情诡异极了。
“要走了么”
“嗯。”
“道个别吧,我带了酒”
“好。”
那夜两个人都伶仃大醉地歪倒在门前。
说好的告别,却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迷迷糊糊中,他便只记得,那夜的风吹的挺久的,风声总在耳边漱漱的响。
第二日他从地上爬起来,无常府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若不是那满地的空坛子,他真以为昨夜就是场梦。
虽说记忆里记着的,昨夜谁也没有说话,但他这脑子里,不知为何总是多了个声音。
“我就是把你当成了黑无常的替身,我喜欢他,可是他死了,死在那绿油油的忘川河里,魂飞魄散了,连渣都没剩下那日在凡间见了你,就觉得你的眉眼和他很像,于是就带了你回来。我不善良,我是勾人魂魄的无常,是凡人口中的恶鬼,对你好,就是因为你像他。你可别觉得我好心。那日你晕倒,是因为有人在凡间施了招魂术,我没放你回去,你别怪我投胎的时候直接去就行,我和他们说好了,给你投的好人家,就当这几日你陪我的报酬吧那么,再见”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这话是她什么时候说过的,只清晰地记得这内容了。
一只脚刚迈上门槛,脑子里忽的又想起来一句,她说,“你不苟言笑的样子,简直更像他了可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笨笨的模样”
他脚步一顿,心口突然一阵抽痛,脑子里尽是之前的画面,阻拦着他继续朝前走。
“请问,这里可是无常居住的地方”
不知何时来了人,他抬头,入眼只见一片墨黑,再往上看,来人的脸简直精致得不像个凡人。
见他点头,墨锦淡笑着道,“我来这里找无常大人,有一事相求,请问你”
他眸光一闪,随后攥紧了拳头,几乎是抢着沉声道,“我是这里的黑无常”
墨锦脸上笑意更深,“那正好”
他摇头,低垂的眸中掩饰了一瞬的慌张,“白大人不在府上,我是新提上来的黑无常,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墨锦笑意不改,心下却已明了面前这少年撒了谎。
“那个黑无常,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差点掉到忘川去了”
他抬头往墨锦身后看去,是一身花花绿绿的判官。
墨锦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打了一个转,所以,这少年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生死簿我已经找全了,怕你惦记,所以来知会一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来关心你的么。哦对了,你今日怎么没穿的一身黑啊,你这身衣服穿的,倒像个书生了。”
判官一来就极自来熟地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从他身侧走过坐到院子里的桌椅上了。他只得朝墨锦点点头,把他一同迎了进去。
墨锦倒也没推脱,淡笑着走了过去,落坐在判官身旁。
判官后知后觉地才看到了墨锦,“你是”
“我是打凡间过来,求无常大人帮忙的。”
他低头揪着身上的淡青色袍子,听见墨锦这么说才接了句话,“判官也是地府顶有名的一位大人,你有什么事找他也是可以的。”
墨锦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而后目光转向判官,说明了来意。
他见此状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袍子上给他揪得起了一撮褶皱。
他执了桌上的茶壶道了句添茶便匆匆走进屋子里去了。
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衣襟的后半部分已经给冷汗打湿了,刚才墨锦问的时候,他不知怎的就头脑一热应了去,此时才觉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
他刚才明明说好要离开的,此时,却又不知不觉间多了丝羁绊。
添好了茶端着出去,院内两人畅谈正欢。
他拢着衣袖坐在一旁听着,全然不想想起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实。
“所以,直接将孩子们送入轮回门便好了吧”
判官一边抿着茶一边点头,“那恶毒女人我好像听见过,应该是被送去十八层地狱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墨锦笑着将目光转向他那,却是对判官说着话的,“我还有一事相求,凡间有一痴情小友,是个名唤绿株的树妖。恋上了个凡人,却阴差阳错地露了原型将那人吓死了,她心有愧疚,不知该做何补救。”
判官大笑着摇头,“这种事说是罪孽也是罪孽,说是无过也是无过,全看那凡人怎么看,那凡人若是没有太多的恨意,小妖也背不了多少罪孽,顶多下一世吃一点苦头,算不得大事,不用担心。”
墨锦笑着摇头,“那小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遭报应,只是一心心疼那个凡人,愧疚难耐。”
他听闻出墨锦的话中意,叹着气道,“不怪她。”
判官不知他便是那少年,笑着拍他肩膀,“我和黑兄想的一样”
墨锦看向他,面色不改,“她为他招过魂,却没等到。不过,她说她还是愿意等,再等一个轮回也无妨。”
他也看向墨锦,道,“一厢情愿的等待,不值得。”
墨锦站起身,渐渐变成俯视他的姿态,“那你,又在等些什么”
他心口一滞,面色忽的苍白。
判官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阵晃动,院子里甚至裂了个大口子。
判官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坏了”随后就拉着墨锦的手匆匆往外走,“冥王又喝假酒了,快走你不是这里的人,肯定会被突然打开的地狱之门吸走的”
墨锦一回身拉过他的手,面色严肃地对他道,“跟上”
判官还在一旁咋咋呼呼,“诶呀,他是黑无常,不用管他了,你快顾好你自己吧,快跟我去轮回门,那里离凡间最近了,我送你回去正好你把娃子们也一起送进去”
墨锦回头看了判官一眼,却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走了。
墨锦知道,他,根本不是黑无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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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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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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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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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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