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宫素整个身子都停摆了。
素——
仅一个字,就饱含了所有深情。
“你——”明明一直想见伊宫素的人是他,可真的见到了本人,他却退缩了,半天只蹦出一个字。
“陛下,我很好。”伊宫素依然是故我的平淡和安宁。
他,从未恨过吗?还是爱太深了?
余知乐正浸淫在他们匪夷所思的氛围里时,伊宫素蓦地神色一变,脸上显出狠绝的表情,伸出双手掐住了小皇帝的脖子:“轩辕致!我好疼!”
小皇帝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反抗,也没有推拒,反而闭上了眼睛:“素,你杀了我吧,我欠你太多太多——”
这样的小皇帝反而让伊宫素无从下手了,他松开这位少年天子,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卸掉,黯淡一片:“我已经死了,还拉一个活人陪葬吗?黄泉清净,我就不再见你了。”
这话无异于此生不复见一类的绝句,让小皇帝心胆俱裂,他想拉住伊宫素,却只拉了一个寂寞,更加焦急:“伊宫素!我会让你入皇陵!就算是皇后我也不让她在我身侧,我让你——”
突然一双手,从小皇帝的脚底一直攀沿上来,顺着他的裤腿绕过了他的身体,两条细胳膊像是麻绳一样扭转着,最后把小皇帝缠住了。
“我的郎君!你抢了我的郎君!还我郎君!”
小皇帝看着那个死死抓住自己的女鬼,大惊失色:“你是——青鸾姑姑?”
可是此时的青鸾公主早已失了智,一心只想杀了对方。
“青鸾,我在这里。”
伊宫素的声音立即化解了她的怨恨,她猛地转头,看着伊宫素,原本赤红的双目终于恢复了神志:“郎君——”
松开了小皇帝奔到了伊宫素的跟前:“郎君,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在我的身边。”
伊宫素拉起她的手道:“我现在就回去陪你。”
青鸾一脸满足的依偎在伊宫素的怀里,尽显小女生的娇羞,哪还有刚刚女鬼的凄厉模样。
“素!你不能和她走!”小皇帝喊住了他,还不死心的说道,“你不是曾答应与我相伴左右吗?我可以让你入皇陵,让你躺在我的身旁!素!你不能和她走!”
“我杀了你!”青鸾公主大怒,哪还管什么姑侄情谊,五个手指生出长长的指甲,就要生生穿透小皇帝。
此时的小皇帝就算举剑都已经晚了,却有一个人比他快了一步,伊宫素飞扑过去,抱住了她。
“素——”
“郎君?”青鸾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穿透了伊宫素的胸口,怔愣的喃喃,“你为什么要如此护着他?为什么?”
怎么都想不明白。
“素!”小皇帝惨烈的叫着,扑到伊宫素的跟前,想要抱住他,却仅仅抱了一个寂寞,扑了空。
伊宫素的身体宛如灰尘一般化成一片片碎屑往空中飞去,他也无悔,也无怨,还是原封不动的表情看着小皇帝
那双肆意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盛满了柔情:“陛下,珍重。”
“素——”
这声凄厉的喊叫余知乐太熟悉了,跟坎贝尔如出一辙。
“素。”小皇帝反复嘤咛着他的名字,就像疼了时,不断发出嘶嘶的响声。xǐυmь.℃òm
“我不应该给他小皇帝咒符的,他也不至于会灰飞烟灭。”余知乐自责的说道。
甄释没安慰什么,却把手按在了他的肩头,稍微使了力的捏了捏。
对余知乐来说,这样的举动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刚想感激他两句,意外发生了,青鸾公主忽的飞到小皇帝跟前,扑到他的身子上,一口咬在了小皇帝的脖子上。
她一口獠牙,深深的`插`入小皇帝的颈项,撕开皮肉,血瞬间从脖子处喷溅出来,糊了她一脸。
青鸾公主恶狠狠道:“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不在了——”
甄释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手一抓,却只抓住了青鸾的头发,往后一扯,手被她的獠牙一划,划出一道长口子,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甄释——
小皇帝苦笑两声:“青鸾姑姑,我倒要谢谢你——”
头一歪,倒了下去。
终于,余知乐还是输了,这一次输得彻底,又一次团灭。
血突然从余知乐的脖子喷了出来,他捂住颈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小皇帝被咬,他会受伤?
甄释一把抱起了他,早已焦急得满头大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怎,怎么回事?”
“笨蛋!你为什么不听完我说得话呢?那是替身符,贴了符的人会拥有和你一样的能力,同时也会让你和他成为生命共同体,他受伤你也会受伤,他死你也会死。”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溅了甄释一身,他也不抱怨也不嫌弃,一门心思抱着余知乐往一开始设置灵堂的地方跑。
“你的手?”
“笨蛋!这种时候还关心我的手做什么?!余知乐!别睡觉!听见了吗?!别睡!”
除了脖子疼,余知乐还能保持着清醒,并没有其他感觉,还有闲心唠嗑:“我在里世界死了会怎样?”
“笨蛋!”
人家不回答,他还挺执著,一直问着:“我会在现实世界死了吗?”
他明显感到甄释抱住自己的胳膊收紧了。
“不会!”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余知乐放宽了心:“切!那你害怕什么?”
“我有在害怕吗?”
“甄释,你一直在颤抖,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给我好好活着!听见了吗?!马上咱们就到原地点了!”甄释的表情变了,涌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疑问,“余知乐,你告诉我,伊宫素找到了他的记忆,那你呢?”
“我?”余知乐不明所以,然后摇了摇头,仿佛那把钥匙就攥在他手里,但他迟迟不肯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余知乐咳嗽一声,然后揪住了甄释的衣襟,这么一扯,拽开了,露出他的胸膛,上面的红心被他的血渍一沾更加鲜红了。
那时也不知怎么了,疼到极点人就麻木了,余知乐竟有闲心去擦甄释红心沾上的血渍,擦着擦着,却露出了本来的颜色——黑色桃心!
大惊之下,余知乐猛地抬头去看甄释,对方也在低头看自己。
你明明是B团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又想起在吸血鬼那一场,甄释也是攻击了坎贝尔要救海默。
“为什么?”
“余知乐,你要在游戏里活下来,也要赢下来——”
为什么?
他还来不及细问,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睛蓦地合上了。
仿佛听见耳边吵闹了起来,像是甄释的嘶吼,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像坎贝尔,又有一点像小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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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洗手台前,脸上沾着水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映出一张寡淡的容颜。
淡眉淡目,仿佛是女娲画眉眼的时候到他这里没墨了,只有几片白描,眉宇间总有一股子化解不开的悲悯,像是处处忧心,又处处无奈。
‘儿子!快跑!’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
紧接着是三声枪响。
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他正要跑到楼梯口一探究竟,突然脚腕被抓住了,一个染血的手死死的抓着他不放。
一个沾满血的女人抬起了脸:‘别下楼!快跑!’
余知乐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椅子上,头顶的风扇一直在旋转着,旋转着。
原来是虚惊一场,可那个梦好真实啊,好像曾真实经历过一样。
坐起身,他看见了心理医生彭郎君还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手里的笔一直没停歇,和他睡觉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医生?”
“哦,你醒了。”彭郎君从椅子里站起来,迎向了他,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在里世界中经历的两场游戏也宛如只是一场梦境。
彭医生打量着余知乐,见他额头还流着冷汗,问道:“你很热吗?我把空调调大一点?”
“热?不会啊,什么感觉都没有。”
彭医生吃惊道:“我看你流了很多汗。”
余知乐低下头,这才发现衣服已经湿透了,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医生我睡了多久?”
“不到十五分钟吧。”
“那我先回去了。”余知乐站起了身。
“别忘了吃药。”彭郎君递给他一盒药,余知乐看了看药名和家里的药一样的,原来自己的药都是他在开。
突然脚下踩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彭郎君正要去扶他,他却没事儿人一样自己站了起来。
他拿起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竟是一个紫色海洋球!
“没事吧?哪里有受伤?”
余知乐摇摇头:“哪儿都没受伤,没事的。”
医生指着他的胳膊道:“你受伤了!”
余知乐仔细察看半天胳膊,才在手肘处发现了一处流血的擦痕,伤口并不严重,但看着挺疼。
见余知乐后知后觉的样子,医生诧异道:“你不疼吗?”
“不疼啊。”的确是没什么感觉。
“我给你找点药抹一下吧。”
“没事,不用!”
这点小破伤余知乐还没放在心上,他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见一个身穿Polo衫的胖子正和那个德国小男孩在聊天。
夏天对胖子实在太不友好了,胖子拿着一块纸巾正在不断的擦着热汗,整张脸都在冒油,仿佛被不断煎出油渍的五花肉。
开门的声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个胖子转过脸向余知乐随便扫了一眼,突然定住了。
蓦地径直走向了余知乐,一边指着他一边问道:“你是——余知乐吧?”
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他对这个胖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
“你都忘了吗?我是老蚊子啊!”
老蚊子!余知乐错愕:“你怎么会认出我?!”
这个胖子与在校园里遇到的那个周胖子可完全不同,这家伙比周胖子要胖出更多的吨位,而且这张脸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可不是周胖子那种阴沉脸。
但是,老蚊子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据他所知,自己在游戏里和现实的长相截然不同啊!
“余知乐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真的把我都忘了吗?我是你初中同学啊!你坐我后桌,每次考试都踢我凳子要答案!”
什么!
余知乐惊得目瞪口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我是你的初中同学?”
“是啊,不过你后来转学去了国外读书咱俩就没再见过面。”
他听着老蚊子一个人在那里说了一堆,他却只感到是一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嗡,一句都没听进去。
为什么他会忘记了自己的初中同学?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说到这话时,老蚊子的语气降了一些音调,似乎满怀同情。
可是对方在同情自己什么?余知乐一头雾水:“我和爸爸妈妈老弟过得挺好。”
“……”
老蚊子用一种见了鬼的神情瞧了他一会,眼底泄露出来的都是惊惧,仿佛被什么震撼了全家似的,赶忙闭上嘴,往后退了一步。
小声嘀咕一句:“我说你怎么来看心理医生呢。”
我过的很好跟我看心理医生有啥关系?
余知乐被老同学的脑回路搞懵了。
“下一位!”
正好轮到了德国少年,老蚊子拉着少年和他母亲赶忙进了诊疗室,连分别语都没说。
就这样,他和自己的初中同学暴风雨似的闲话两句,然后又消无声息的分开了。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他还脑子嗡嗡的响,没回过劲儿。
他往后走,试图找到空位的时候,蓦地看见在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在记忆力这方面,余知乐没什么自信,但对昨晚见到的流浪汉,因为太过震惊,他还是记得挺清楚。
络腮胡子,乱蓬蓬的头发,大背心大裤衩,一双人字拖,这种扮相谁见了不会印象深刻呢?
余知乐因为对自己的记忆太过没底气,还往那个流浪汉那里多瞟了几眼,用以确认身份。
随后她注意到了男子的一双手腕处有红色勒痕,痕迹还挺深。
但流浪汉并未看他,而是把脸转向了窗外,尽量不理睬他。
想起昨晚这家伙掏出来的洞眼,余知乐觉得被偷窥的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捍卫自己的权利呢!
昨晚他是因为太过吃惊才会逃跑,现在是光天化日,他又有什么可怕的?
鼓起勇气,对流浪汉说道:“兄弟!你就是昨晚在我隔壁偷窥的人吧?”
流浪汉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没转。
“如果你再偷窥我,我就要报警了!”
本以为这样的话会给对方多多少少一些警告作用,哪知道对这个人一点作用都不起,他依然我行我素的看风景。
可能是个傻子吧。
这时余知乐竟然产生了同情,甚至想要掏出点钱施舍一下。
快到站的时候,余知乐还真就掏出几张大钞塞进了男子的手里,惹得对方一阵诧异。
余知乐下了车,闷头往家走,还没到别墅区,迎面遇到了一个蒙面女人。
这女人他有些印象,是住在对面的那个老女人,她用花布把整张脸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属于中东人的深凹双眼。
余知乐低头想当做不认识绕过去,却没想到她竟然停在了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余知乐:“我看见你昨晚去隔壁了?”
她跟自己搭讪,是余知乐始料未及的,只得硬着头皮应付道:“嗯,是啊。”
压低声音,她用一种恐怖气氛拉满的声音说道:“那是凶宅,小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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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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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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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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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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