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只是我和布朗博士研究的一个医疗项目,为了让在痛苦回忆中挣扎的病人摆脱记忆的折磨,我从未想到会被利用做这种事——”
余知乐立刻发现了矛盾的地方:“等一下!布朗博士已经100多岁了,可你看起来只是个中年大叔啊!”
“我也给自己注射了病毒,为了赎罪,却没想到变成了一个不老的怪物——”琼斯医生说到这里,哽咽了。
碎裂的镜片下隐隐有泪光。
打算再讥讽几句,余知乐张了张嘴,却没再言语。
他不清楚自己该对这样的一个男人说点什么,琼斯缩着头,弓着背,像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被任意一棵稻草压弯的可怜虫。
他该责怪琼斯医生吗?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骂谁。
“你知道吗?布朗博士已经被捣成烂泥了!被那个玻璃屋里的绞肉机——”路子男的声音跨过余知乐,飘至琼斯的耳边。
琼斯很明显的抖了一下身体,他被自己同事的悲惨结局吓到了。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握住了余知乐的手:“拜托!请你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儿子!”
余知乐看了眼姬风,对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余知乐竟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苏醒者吗?体质特殊的只有姬风?”他问道。
“其实,苏醒者还有一个人——”
哐一声巨响,余知乐感到飞行器摇晃了一下,随即往下坠去,琼斯医生大声道:“不好!尾部中弹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躯贴在了飞行器上,整张脸都黏在窗户上,余知乐见了,大吃一惊,这是变化后的K叔啊!
K叔用拳头一下一下的砸着玻璃,路子男大声喊道:“老K滚开!你这白痴!”
她举着枪对准了K叔,但是并未发射子弹。
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纹,琼斯医生用力扳动操纵杆,飞行器这才改变坠落的命运,往上空飞去。
而K叔就像黏在了鞋底的口香糖怎么都甩不掉,哐啷一声,玻璃破碎,他一只大手伸了进来,抓住了姬风的脖领子。
“你他妈松开他!”余知乐扳动K叔的指头,但他抓得太紧,根本扳不动,宛如死死抓住食物的蟹夹。
“菲!你替我开会!”琼斯医生对路子男说道。
路子男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跟他调换了位置。
琼斯医生凝视着儿子,眼睛里聚集了各种复杂的情感:“姬风,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母也是苏醒者,因为反抗国王,他们已经被国王的禁卫军杀死了,现在只有你和你弟弟——”
弟弟?!
余知乐瞪大了眼睛,他看向姬风,发现他在获知这个消息时并不吃惊,应该是早已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弟弟是谁?难道是文森特吗?”余知乐只是随口胡诌,没想到竟然猜中了,琼斯点了点头。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不仅被抹去了记忆还被篡改了记忆——”
姬风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大叫出声:“父亲!”
“儿子,去和你弟弟重逢吧,我是个罪人,不配得到你的一声父亲。”说完,琼斯狠狠咬住了K叔的手腕,K叔吃疼松开了姬风,而琼斯医生趁机抓住了他,从窗户一跃而下,抱着K叔摔下了千米高空。
“父亲——”姬风想要拉住琼斯医生,却只扑了个空,冲到窗户前呼喊着琼斯医生,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无人回应。
余知乐一把拉住了姬风,开口道:“对于琼斯医生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不想变成一堆肉馅。”
姬风趴在窗户边,悲恸不已,双肩颤抖着,一直以来坚定又强大的他,仿佛一个脆弱的孩子。
余知乐拍了拍他的肩头,本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安慰,哪知道姬风突然转身搂住了他,这个举动立即引来路子男的不满:“诶诶!你干嘛呢!趁机吃豆腐吗!”
“姬风,你要记得你爸最后的嘱托,和你弟重逢——”余知乐开口。
姬风转过脸,静静的看着余知乐,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十三,你相信有神吗?”
开玩笑!种花家的人从来都不信鬼神!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余知乐摇摇头:“我不信那个!”
“那你相信有龙吗?”
他蓦地想起了那天挤在桥边看到的龙船,用几不可闻的幅度点了点头:“相信。”
“你怎么如此笃定?在哪儿见过吗?”
余知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手指停在了心脏的位置:“见过,在这里。”
路子男回头瞧了他一眼,姬风就那样的望着他,余知乐也不知道他俩在看自己什么,只是那一刻,他想那么回答而已。
不必大惊小怪。
一声轰鸣,飞行器的顶部被轰开,小轿车瞬间成了敞篷跑车!
“飞行器挺不住了!准备跳伞吧!”路子男大喊。
跳伞?!
“卧槽!这么古早的降落道具吗!”
都2100年了!就不能设计点复杂又牛逼的吗!
余知乐正在内心疯狂吐槽时,姬风塞给他一个包:“给你!降落伞包!”
这玩意咋背呢?他正琢磨着,姬风伸出手要帮他,忽然的,毫无征兆的,姬风倒了下来,余知乐立即接住了他。
这个人无声无息的趴在了余知乐的怀里,余知乐感到自己环住他后背的手上湿黏一片。
文森特跳了进来,他站在余知乐面前,看着姬风和余知乐之间诡异的姿势,冷冷道:“怎么?一夜春宵之后让你决定叛变我,跟随他了?”
“放你娘的狗屁!文森特!你他妈疯了吗!他是你亲哥哥!”余知乐拉开姬风的袖子,露出他的纹身,“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一模一样的?”
文森特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余知乐猜测,文森特的纹身应该就在胸口。
“你的父母是被国王的禁卫军杀死的!你的记忆都是错的!你的哥哥没死!他是姬风!姬风就是你唯一的亲人!”
在余知乐的大喊大叫中,文森特痛苦的捂住了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蓦地抬脸,神情哀戚得像一个犯了错孩童,“我刚刚打中了我哥——”
一辆飞行器飞了过来,里面的人朝着他们的飞行器不管三七二十,直接射击。
那个飞行器上写着皇家御用四个字。
文森特扑倒在地,他肩部中了一弹,艰难的爬到了姬风的跟前,看着哥哥苍白的脸,颤抖的手想要伸过去,却又中途停下了。
手足相残的惨剧!
这是够虐的了!
余知乐怒火中烧,他掏出自己的□□,跳到飞行器的顶部,站在上面,朝着对面的飞行器连开数枪。
子弹打穿了飞行器驾驶室的玻璃,直接贯穿了驾驶员的脑袋,坐在最后一排的乔治怒吼着:“十三!你疯了吗!”
“老子就是疯了!”
那个刻着皇家御用的飞行器往下坠去,随着乔治的咆哮,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随即巨大的爆炸冲入天际。
余知乐拿出那个球,捏一下,出现一个电子屏幕,刚想联络路子男,玲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眨了眨大眼睛,诧异的问道:“十三,你真的背叛文森特了吗?”
“白痴!H团的任务不是帮助文森特,而是帮助姬风!让他俩兄弟团聚!”
“什么?原来是这样?”
余知乐暗自叹气,路子男这家伙为啥不把真相一并告诉给自己的队友呢?难道队友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十三,你才是白痴!”
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余知乐转过头,看见了握着枪的素女,明明受了伤应该病恹恹的她此次竟神采奕奕。
“你不止是白痴,还是个大傻逼!”说着,素女枪`头转向了玲子,扣动扳机。
玲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那张甜美脸蛋还停留在诧异神色里,就那样的被炸成一个洞,随即,半边脸脱离开去。
脑浆如同溢出碗口的豆腐脑,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夹带着喷涌的血。
可怕的是只剩了一半脑子的玲子拼命的爬着,嘴里喃喃着:“我不能死,不能死——”
抓着飞行器旁边的电脑屏幕,奋力挤了进去。
“玲子!”余知乐大惊,他想去拉玲子,却被素女拽住了胳膊。
素女从腰际抽出一把长刀,把刚钻进去电脑屏幕一半的玲子懒腰斩断,齐生生的从肚子断开,肠子流了一地。
随即,她冷着脸,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抓住玲子留在外面的腰部以下的双腿,扔出了飞行器。m.χIùmЬ.CǒM
余知乐被这样冷静杀害自己同伴的素女吓到了:“你——”
“你能不能搞清楚谁是队友谁是敌人!乔治是我们的队友,你竟然把他搞死了!”
余知乐扯开她的手,后退两步:“什么意思!我们不都是H团的吗?”
“H团?!”素女上前一步,扯开他胸口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标记,不是红桃!而是黑桃!她怒喝道,“傻逼!你看仔细喽!”
低下头,余知乐看着自己胸口的黑桃久久不能平静,卧槽!原来黑桃和红桃还可以互相转换,原来团队可以随时更替。
“你怎么知道我是B团的?”
“你抱我送医的时候,我偷看过了。”
“……”
“现在!赶快进去干掉文森特!咱们就赢定了!”素女道。
冷风从余知乐的两侧呼啸而过,似在撞击着他单薄的身体,让他回心转意改变想法,他快站不稳几乎要从飞行器的顶部掉下去了。
他捏紧了枪柄,朝脚下的巨大窟窿里看去,他看见文森特扶起了姬风,他看见姬风起伏的胸口,他也看见了正在努力控制飞行器的路子男——
蓦地抬起枪,枪`口竟对准了素女。
素女难以置信的瞪着余知乐:“你疯了吗!你不想赢了!”
“我答应过她,要让她赢。”
“你真是疯了!难道你就没有在现实生活里,因为输了游戏而遭受惩罚吗?失去味觉?失去色觉?你不想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
素女字字敲心,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往余知乐的心尖上扎。
这一刻,他想到了母亲做的菜,乔北冥手里的海洋球,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一切都从脑中扫去:“我想让簪花党赢,因为我想让他们找回自己的记忆——”
“十三!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不可能让H团获胜。”说完,她抬起脸面朝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写着皇家御用的飞行器,他们如同繁星一般,把这辆破飞行器包围了。
“我尽力!”
话音刚落,枪响,素女肩头中弹,仰倒下去,直到最后一刻她还不相信余知乐会开枪。
此时的飞行器已经再也无力支撑,径直向下坠去。
余知乐从飞行器上摔下来,身子就那么的,在风速的助力下,一直一直俯冲。
那一刻,他试图想一想什么东西,别让空白占据了自己,可脑子还在抖着没用的机灵——如果我在游戏里死了,后来会怎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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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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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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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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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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