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摊位没人守,只挂了个牌子,上边写着,“两文钱一串,自取。”
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入江南地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云朵掀开车窗上的帘布向外看去,江南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前边不远处的挂着灯笼的高楼是悦来客栈,每逢节日,客栈里都会请上一些戏班子来唱戏,再走一段便能看见一家酥糖铺子,里边的糖种类齐全味道都很不错。
云朵放下车帘。
江南,真是一个让人怀念又痛苦的地方。
这里寄存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给过她最温暖的幸福,也给过她最彻骨的绝望。
马车拐进一个小巷,走了许久,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半新不旧的大门前。
车夫把脚踏搬下来,云朵独自从马车里出来,她站在门口望了望,取出钱袋结了账,尔后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正想敲门门便从里边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浅蓝衣裙,见着外边有人一愣,“您是?”
“姑娘是找人吗?”
“嗯。”云朵笑着问,“你是这家的丫鬟?”
小姑娘点点头,“算是吧,我娘亲在这儿的给这家老爷做饭食,我便跟着帮点工,不过那就是谁?问这个做什么?”
云朵还未来的及说什么,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啊?春蝉,随便给不认输的开门。”
从里边拐出来的是个穿着红衣的束着高马尾的姑娘,袖口挽到手肘,下边的裙子也给她掀起来在腰间打了个结。
“玉帛姐。”云朵笑着问候。
“小朵儿?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还要好些天才能到呢!”
玉帛惊讶道,“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
云朵笑着点点头。
“快,快进来,春婵,这位就是里边那位的夫人,以后就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了,还不快见过夫人。”
春婵赶忙行礼,“春婵见过夫人。”
云朵点点头,扶起她。
几人进了门,在院子里叙了会旧云朵便一直心不在焉,眼睛总是往后边的屋子看。
玉帛知道她在看什么。
笑着打趣,“怎么,一到这儿就要找夫君?”
“这么黏糊。”
云朵懒得跟她计较,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祝晏,“你还没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呢。”
“放心吧,前几日就醒了,就是精神不太行,刚刚看了会书睡下了。”
云朵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
“那就行。”
突然想起什么,云朵又问,“孩子呢?”
“跟着他爹一起睡呢。”
玉帛笑道,“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什么血脉关联,小孩儿一到祝晏身边就不哭了,祝晏醒了就陪他玩会,要是没醒,小孩儿也不闹,就乖乖躺在他爹边上,一大一小一起睡着呢。”
云朵放下心来。
“我去看看他们。”
“去吧,主卧就是他的。”
云朵点点头,起身过去。
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推开门进去。
屋子里很暗,门窗都关着,遮光的窗帘放下来,足够让人睡个好觉。
云朵绕过雕花镂空屏风进入内室,拔步床上,躺着一大一小。
都睡着,云朵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云朵悄悄走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着两人睡觉的姿势都很像。
平平稳稳,很是端正。
云朵俯身,在祝晏的唇上碰了碰,正要起来,后脑勺突兀被人按住,接着,她触碰的那瓣唇开启,温温热热的长条伸了出来,触碰她的牙关。
云朵顿时睁大了眼睛,牙关被温柔的舔过,云朵下意识地张开,祝晏的舌长驱直入。
接下来,她被一把抱上床,两人在自己儿子边上,吻的难舍难分。
后来云朵也生气了,在西北那天可真是吓死她了,还交代遗言,骗了她好多的眼泪,后来长安的事祝晏自个儿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云朵却使劲给他擦屁股,又要担心他什么时候醒来,又要看顾点孩子,还得面对长安权贵虚情假意的劝诫和一堆觊觎她孩子的恶狼。
她可算是在长安一个好觉都没得睡到。
她发了狠,把自己连日来的委屈与怨念全部发泄出来,在祝晏的唇上又啃又咬,直到尝到血腥味这才罢休。
她抓着祝晏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像止不住了似的,大颗大颗地落在他的胸膛上,“祝晏,你真是坏死了!”
祝晏搂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慢慢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云朵边哭边诉苦,断断续续的,但是祝晏一直耐心地听着。
直到云朵自个儿停下。
“祝晏,我给你说,你要是下次再受这样的伤,我,我就不管你了,我带着孩子改嫁!”
祝晏捏她的脸,“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的。”祝晏抱住她,蹭了蹭她的发顶,“我保证,下次绝不受这样的伤。”
云朵不满,“还有下次?”
祝晏失笑,“没有没有。”
“哼,我就该拿个金链子给你栓脚上,另一头栓床头,没有我的允许,这辈子你都别想下床!”
祝晏笑,“求之不得。”
两人闹了一会,正准备转头看看小儿子,没想到一转头,这小孩不知道何时醒了,正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他们。
看他们看过来,他还挥挥手,笑了起来。
祝晏云朵∶……
虽说他们都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啥,但是就是觉得变扭。有一种偷情被抓的既视感。
两人顿时分开,互相整理衣裳。
过了会,云朵问祝晏,“你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了吗?”
祝晏点点头,“我不要求他以后建功立业有出息,也不奢望他大富大贵一辈子,我想着,只要这孩子平平安安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孩子刚出生,我们接连遭遇困境,能够平平安安回来实属不易,不如就给他取单字安。”
“安。”云朵思索,“安安,祝安。”
“这名字可以。”
云朵笑着去逗小孩的脸,“知道吗?你爹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安安,以后你就有名字了,开心吗?”
小孩儿咯咯咯咯地笑。
云朵和祝晏两人在屋里呆了许久,直到外边喊吃饭才出来。
奶娘进去把孩子抱走,云朵祝晏起身,都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吃过午饭,玉帛就请辞离开。
她的意思是,祝晏已经醒了,云朵也来了,她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虽说没人觉着她碍眼,但是他们两都知道,玉帛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愿意守着一方小宅院的人。她是向往风起云涌的江湖。
没人留她,只不过都有些舍不得。
玉帛倒是适应良好,她已经习惯了到处漂泊,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不过是出去玩玩而已,逢年过节,她也不是不回来。
说走就走,中午说了想离开,下午玉帛就收拾了东西,吃晚饭的时候她便告了别。
祝晏云朵都以为,至少这人会明天才离开,哪知她这么急着就要走。
祝晏道,“这么晚了,我不太放心,明儿再走吧。”
云朵也附和。
玉帛说,“不了,有人在等着我了已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历经了这些后,我希望你们这回能平安白头到老。”
“我可不想再收到任何人的求助信了。”
祝晏云朵对视一眼,“会的。”
“要幸福哦~”
玉帛挥了挥手,背上包袱大步跨出门。
祝晏和云朵都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马蹄声自远方而来。
日子平平安安地过了几日,云朵终于对祝晏说了,“我想去趟罗刹阁。”
祝晏问,“要我陪你去吗?”
云朵摇摇头,“不用,这件事,我想一个人解决。”
祝晏握住她的手,“我在门口等你。”
“别怕,你的背后,永远有我。”
云朵点点头。
祝晏和云朵同时来到罗刹阁门口。
祝晏停在门口,云朵握紧祝晏送给她的手串,大步踏进里边。
罗刹阁上上下下好像都得到了她要回来的消息,里里外外都被清空,一个人也没有。
云朵往内院走。
外边的祝晏转身去了对面的茶楼。
内院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小的石桥,各色的花,两颗梧桐的中间,还有一个简易的秋千架。
云朵走上石桥,上边的每个石墩子的表情她都还记得,第一个是笑,第二个是冷漠,第三个……
最后一个,是哭。
云朵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来到了罗刹阁的内殿。
内殿的大门敞着,昨夜下过大雨,廊下还积着水,两边的花草被打的歪歪斜斜,这个场景,如果那夜她没有逃离,第二天一大早,是不是就是这么个场景?
时隔一年。
她又回来了。
她用力推开大门。
果真一模一样,罗刹阁阁主,她的义兄,就坐在主位上,大殿周围垂下玄色的布帘,一时之间,云朵恍惚了。
“你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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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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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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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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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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