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自家王爷,另一个头和身子都埋在红色的薄被里,只露出一截纤细带着银玲的脚脖子和一只碍眼的玉足。
静香不用想,都知道那只玉足属于谁。
顿时她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凉了个透彻。此前所有的旖旎与期待都像是一场笑话。
祝晏靠在床头,微微眯眼见着是她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薄被又扯上了些许,哑着嗓子道,“给本王倒杯水。”
静香踌躇了片刻,还是自桌上倒了杯水给祝晏送过去。
送过去静香才知道为什么祝晏要叫她倒水。因为躺在祝晏身边的那位,枕着了他的胳膊。祝晏不想吵醒云朵,而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出于无奈,祝晏只能吩咐她了。
这时候饶是在祝晏面前一直维持端庄贤淑样的静香也扭曲了片刻。
祝晏却是没看她,只接了水,也没喝,而是温柔地哄在靠他臂弯睡得舒服的云朵,“小锦鲤,起来喝点水?”
云朵梦呓两声,乖乖启唇,祝晏慢慢将她扶起,云朵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碰了碰杯沿便不再愿意喝了,转头靠着祝晏的胸膛接着睡,祝晏无奈,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静香接过祝晏递来的杯盏。
祝晏扫了眼静香,淡淡吩咐道,“去书房等我。”
静香沉默片刻,应声退下。
等她出去了,祝晏无奈看着云朵,“别装了。”
云朵哼哼两声从祝晏的身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祝晏你要记着哦,刚刚那位姑娘,可是害得你差点失去王妃的罪魁祸首,你不能放过她。不然……”
“不然如何?”
云朵咬牙伸着手比画,“不然我就亲自动手。”
“知道了。”祝晏起身,替云朵将薄被拢好,“我出去一趟。”
“等会!”
祝晏才走两步突然被叫停,疑惑看过去,“嗯?”
“坐这。”云朵用眼神示意祝晏在床头坐下。
祝晏不明所以,乖乖坐下。
“让她等会你再去。”云朵嘟着嘴说,“我刚在睡觉,你哪有这么快脱身啊,不能叫她拆穿了。”
祝晏失笑。
这些小女儿家的小心思祝晏不懂,但是他乐的陪着云朵,乐的看她为了自己用些小心思。
祝晏陪着云朵聊了好一会儿才被允许去见静香,出门前云朵还在祝晏的颈脖上狠狠啃了一口,留下牙印才作罢。
云朵啃的角度极为刁钻,不上不下,祝晏换了身高点衣领的衣裳也完全挡不住,还能瞧见半个牙印。无奈之下,祝晏只能顶着这牙印出门了。
一路上小丫鬟都羞红了脸垂下头,可垂下头也不老实,眼神还老是往祝晏身上飘。
祝晏的心情却是极好。
进了书房,祝晏关上门,回头就瞧见静香笔直站在屋子的中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很久了?”祝晏踱步过去,在书案前坐下。
“不久。”静香盯着脚尖低低道。
“说说吧。”
静香咬了咬唇,屈膝跪了下来,“王爷,静香离开这么久,是有原因的。”
祝晏不明意味地嗯了声,铺开宣纸起了笔,一副你慢慢说的样子。
静香悄声抬头去看,轻易就瞧见云朵的杰作,那隐在衣领处半露不露的痕迹刺疼了她的眼,她苦涩开口,“王爷,静香离开是去了趟江南,有消息说在百宝阁出了件能治畏寒的灵药,静香欢喜过了头,便没有禀报直接去了。”
“幸好,东西我带回来了。”静香说,“王爷让下人取去给大夫瞧瞧,若是真能治好您这畏寒的病,也算静香没有白忙一趟。”
静香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方鼓鼓囊囊的白帕,她揭开白帕,里边赫然是一根像人生一般的药材,只不过更加剔透晶莹,有一股浅浅的药香味。
可是祝晏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
“说完了?”祝晏淡淡问。
“说,说完了。”静香有些发懵,还需要,说什么吗?
祝晏搁了笔,语气如同平常一样,瞧不出半点生气,“静香,还记得本王之前同你说的吗?”
什什么?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本王曾说过替你找一个好人家,这些日子也物色了不少,画像都叫人取来了,你可以挑挑,若是瞧见中意的,那本王便替你置办嫁妆,若是都没看上,那本王便替你选一个。”
静香蓦地跌坐在地,手中的灵药砸在裙子上,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眼泪瞬间在眼眶汇聚,“王爷,这是一定要赶静香走了吗?”
“不是赶你走,只不过是将之前说的事提上了日程。”祝晏一双锐利的鹰眼瞧着她,眼里却没有锋利的意味。
他曾把静香当亲妹妹看待,此刻也不愿为难于她,“你及笄之时我还在西北,黄沙漫天,我脱下甲胄好不容易喘口气,正好听见副将在说自己女儿及笄了,该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那时本王便想起你也及笄该到说亲的年纪了,本王便想,等本王回了长安,定也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可这一拖,便拖了五年。”
“也算是本王拖累了你,现在好容易闲下来,就替你相看了些。”
“可是静香不想出嫁。”静香泪眼婆娑,“王爷知道外边的人怎么说的吗?静香跟在您身边这么些年,他们都认为静香早就是您的枕边人,如今您娶了正妃,您就要把静香嫁出去,您知道外边的人会怎么说吗?”
“他们定然会说,您喜新厌旧,为着王妃着急把奴婢出手。静香是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是静香不想王爷受到任何污蔑。”
“本王不在乎。”祝晏没再看她,“此事本王心意已决,你还是瞧瞧这些儿郎吧。”
祝晏起身,绕过静香出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而屋里的静香却没如之前一般哭泣,她擦了眼泪,将灵药包好收在怀里,起身趁着屋内没人在祝晏的书房开始翻找。
再出来的时候面上笑容依旧,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上,婷婷款步。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落在了祝晏身后。
祝晏:“她拿了什么?”
元七拱手回道,“那面金令。”
祝晏夹了一筷子青菜进云朵的碗里,“派人去取回来,顺便废了她的武功。”
祝晏淡淡道,“做的隐秘些,别让她发觉了。”
云朵歪歪头,“祝晏,你为什么要让她拿走你的东西呢?”
“因为这样我才有理由废了她。”
祝晏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静香跟我多年,我本也不想把事情做这么绝,若她这次安安分分嫁了,我依旧当她是我妹妹,但她屡次向陛下传递我的消息,在我整个王府都安插满了眼线,现在依旧不放手。最关键的,她不该动你。”
云朵满意了。
祝晏的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朵的左手。那只手现在还使不上力,只能虚虚搁在桌上。
“等天气凉些我带你去趟南疆吧,听说那边的花很漂亮。”祝晏装似不经意地说,“正好顺便去看看你的手。”
云朵点点头没留意,接着吃她的肘子。
“你就,不想问问我的打算?”祝晏顿了会,忍不住问。
祝晏知道云朵并不是一个完全心大的姑娘,这姑娘其实极为细心,很多小细节她都会注意。很多祝晏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他们两这种别扭的关系,闻而不问。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洞房,那便算真正的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朵还是不问,祝晏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嗯?”云朵咬着筷子尖,扫了祝晏一眼,“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云朵夹了一筷子酸笋进祝晏的碗里,眸色认真地看着他,“不过不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愿意听。”
“今天夜里,我们去屋顶看星星。”
*
“太子殿下,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就别纠缠我了!”
牧屿今日没穿那身惯常的粗布麻衣,换了身祥纹云锦袍,腰间白玉坠,手中拿一把折扇,黑黝黝的假脸也洗干净了,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倒有些风流公子的意味。
此刻这位风流公子却闭着眼,面色憋的发红,靠着墙鼓起勇气一口气吼完这段话。
可是屋内四下寂静。只有珠帘被风吹动的声音。
牧屿喊完后就像是泄了精气神,软绵绵顺着墙滑下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自己这身衣服得多贵。
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惊的牧屿从地上瞬间蹦起来,装模做样“唰”地一把打开折扇。
来人金冠束发,一身玄黑长袍,其上金纹流转。紫金腰封,坠着的是水滴状的墨绿翡翠。眉目舒朗,是个极为端正的好样貌。
是祝子宸。
祝子宸是一个人来的,他将门关上,自觉坐在了桌边,而牧屿还愣愣站在角落。
“站那作甚?过来坐。”
俨然把自己当做主人了。
而牧屿还真乖乖过去坐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今天,特别不想故意气祝子宸。
因为今天,是祝子宸的生辰啊。m.χIùmЬ.CǒM
但是有些事,避不开。
牧屿低低说,“太子殿下,你放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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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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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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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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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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