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阁的管事姑姑也不多问,收了钱眉开眼笑将人送上了楼。
长安城奇怪的客人多了去了,管事姑姑那是见怪不怪。只有几个新来的姑娘紧盯着客人看,猜想着客人的容貌脾性,幻想着一步登天。
管事姑姑却深谙一个道理,做她们这行的,最要紧的便是不多问,不多听。
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主上,已经打听清楚了,瑾王同王妃中午已经出城了。”
屋里。
着一身单调黑衣的男子半跪于地,抱拳垂首恭敬地复命。
那位主人逆光坐在桌前,穿一袭烟雨白裳,他摘下头上的帷幕放在桌上露出一张冷冽如刀削斧刻的脸,眉眼间藏着阴霾,颇有几分狠辣阴毒的味道。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施舍给底下跪着的奴才一个眼神。
“去哪了?”
“郊外别庄。”
“这么说,我错过了?”
声音明明平平淡淡,跪在地下的黑衣侍卫却抖了抖。
“主,主上,属下打听过了,两天后瑾王和王妃回门,他们最迟后日便会回来。”
“哦?回门?”
那位主上饶有兴趣地问,“回哪?”
“回,回宫。”
黑衣侍卫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他小心翼翼道,深怕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主人。
“回宫是什么说法?”那位主上声音低哑,带着饿狼的血腥气,“我们的小云朵怎么着,也该是回我江南啊。”
“都说长兄如父,小云朵成婚,怎么也不派个人来知会我这位哥哥一声呢?”那位主上舔舐露出来的犬齿,“真是,不乖啊。”
明明是三月阳春天,黑衣侍卫却无端觉出点寒冬腊月的冰凉。
马车大概行进了两个时辰终于停下。
云朵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被颠散架了,车一停,她就迫不及待掀了帘子跳下车。
打眼一看,这不就是她第一次见祝晏那别庄吗?
别庄门已大开,一个红衣姑娘并一个小厮迎了上来。
“玉帛?”
云朵惊讶,“你怎么比我先到了?”
“我骑马自然快一些,不像你同瑾王坐在马车里恩恩爱爱。”玉帛抹了抹额上细密的汗珠,半真半假抱怨道,“果然有人疼的就是不一样,你看这太阳给我晒得,皮都掉了一大块。”
“玉帛。”祝晏从车驾里下来,“在宫里学的规矩都还回去了?”
“啧。”玉帛朝天翻了个白眼,“王爷你也管的也太宽了吧。”
“当初在西北若不是我救的你,你现在活不活着还另说,哪还能娶着王妃?”
“是呢。”祝晏笑容恶劣,“所以我为了报答你送你进宫了。”
“……”
云朵觉着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送玉帛这种江湖侠女进宫也算报恩?亏他祝晏想的出来。
“先进去吧,我累死啦!”云朵扯着祝晏的袖子进府。
府内同之前她见过的一样,假山流水,只不过游廊边没了尸首。
云朵熟门熟路进入她之前包过扎的屋子,里边已经打扫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云朵一把扑在床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哼唧几声,不愿意爬起来。
祝晏坐在大堂主位上,玉帛跷着腿坐在下首。
祝晏开门见山,“宫里什么情况?”
“就那样,没什么大的变化,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雍州水患。雍州临着淮水,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的雨,前几天夜里一场暴雨直接把大坝给毁了,现在那边哀鸿遍野,死伤上万,急报刚传上来赈灾银钱就拨了下去,可惜一层层剥削到那也不剩多少了。
县令束手无策,只等着长安派人去救急,可这差事谁愿意去干呢?别说现在只是水患,历年来这水患过了就是疫病,朝堂上下无人敢去,也就太子胆大自荐,你说巧不巧,皇后娘娘这时病倒了,声称要太子殿留下侍疾。
这下太子殿可哪哪都去不了了。毕竟陛下总不能不让太子尽孝心吧。”
玉帛端起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这下好了,这事又搁置了。”
“陛下最近忧心此事,想必今日之事不是他。”
祝晏:“听说了?”
玉帛点点头,“听牧屿说了一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王妃能把这事这样化解,这要搁你,定是懒得搭理叫驾着马车的牧屿快点跑。”
“……”
“我说对了?”玉帛勾唇,“你这王妃什么来头?”
“身份藏的隐蔽,还在查。”祝晏淡淡地问,“这次打算待多久?”
此话一出,玉帛顿时就静了下来,向来明艳张扬的面色也沉寂下来,“过几天我就走。”
“长安虽繁,却不是久留之地。”
“出门在外多加小心。”祝晏看着她,目光柔和,“不管走到哪,记着瑾王府是你的家。”
“受委屈了走累了就回家,瑾王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玉帛璀璨一笑,调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瑾王也走温情路线了?这是有了媳妇也变得温柔了?耳濡目染?”
祝晏:“……赶紧走吧你。”
“祝晏,祝晏!”
玉帛正待说什么听见这喊声顿时收声闭嘴。
云朵睡意朦胧擦着眼睛软糯糯喊了几声,从外面跨了进来。
“怎么了?”
离得近了,祝晏闻到云朵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
祝晏蹙眉,“喝酒了?”
云朵像是没听见,愣愣走到祝晏面前,软糯糯喊了句祝晏。
祝晏心都要酥了,他张了张口,还未来的及说什么就僵在了原地。
因为云朵坐在了他的腿上,还蹭了蹭。
玉帛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抿唇笑笑悄悄退了出去。
云朵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祝晏的颈脖。
春日的天总是黑的特别快,此刻夕阳渐下,月上林梢。
祝晏揽着云朵纤细的腰肢生怕她摔了下去,借着窗口透进来微弱的光线,祝晏瞧出云朵脸蛋红扑扑,眼神迷离,眼角泛起薄红,小嘴一张一合叫着他的姓名,像是只小猫一样。
祝晏怀疑自己刚刚喝的那壶是披着茶的酒。不然为什么他也起了一身燥热?
“祝晏祝晏。”
声音软软糯糯,祝晏自下而上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邪火。
祝晏目光危险而迷人,像是丛林中猎得猎物的狼王,下一瞬就能将猎物吞之入腹,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云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感觉自己有些迷糊,有些热,突然就不想一个人呆着了,她想找个人陪陪她。
天太黑夜太冷,她有些怕。
云朵嘟着嘴,“祝晏,祝晏……我饿了。”
祝晏目光幽深。
我也饿了。
“祝晏,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这是喝了多少?”祝晏揉揉眉心,他可从未见过云朵这样粘人的一面。
为避免擦枪走火,祝晏费尽力气将八爪鱼云朵掰了下来。
还未等他把这姑娘扔椅子上这姑娘又缠了上来,双手双脚都卷在他身上,薄薄的唇瓣贴在耳骨上,呼出的热气全喷进祝晏的耳朵里,“祝晏,你身上好凉啊。”
祝晏自觉自己不是柳下惠。
他一把将云朵抱起出了大堂大步朝屋子走去。
“这是……”玉帛双手抱胸靠在游廊柱子上,好奇地探头探脑,“要洞房了?”
祝晏踹开门将云朵抛在柔软的大床上。
也不疼,云朵哼唧几声睁开迷离的双眼,“祝晏……你是要跟我一起睡觉吗?”
“好热啊!”云朵开始不自觉地扒自己的衣裳。
先是不得章法扒掉鹅黄色的外裳,露出里边素白色的裙裾。
祝晏站在床头,目光幽深。
大红色的被褥上,云朵一头柔顺的黑发如绸般铺散开,鹅黄色的外裳落在地上,素白的裙裾也被她撕开口子,露出如瓷般细腻的肌肤。
她的面颊,耳骨都透着薄红,红玉耳坠落在颈脖上,衬得她颈脖越发白皙,修长细嫩,像是高傲的白天鹅。
云朵在床上难耐的蹭蹭,扭头看他的时候,祝晏分明瞧见她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水光。
“祝,祝晏,我,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云朵扯了扯衣领,爬起来去拽祝晏的袖袍。
云朵滚烫的手抓住祝晏的手腕。
祝晏反射性后退一步。
不,他不能。
祝晏慌忙掰开云朵的手,任她重新摔倒在床上,而自己,狼狈地夺门而出。
却在握住门框的那一刻,听见身后传来颤抖的,脆弱的声响,“别,别走祝晏,我一个人害怕。”
祝晏拽住门框的手握的发白,他终是没忍住,重新关上了门。
祝晏回到床边,闭着眼睛艰难将云朵塞进被子里。手下的触感烫的他浑身燥热。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云朵这时候倒乖巧了,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就盯着祝晏看,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被子里。m.χIùmЬ.CǒM
“祝晏,你长得真好看。”
云朵软糯糯地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啊,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从前我觉着我哥哥应当是天底下最帅的人了,可是见了你,我才知道我错了。”
祝晏一顿,“你哥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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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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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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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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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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